詩詞鑒賞《柳永·破陣樂》

柳永

露花倒影，煙蕪蘸碧^①，云沼波暖^②。金柳搖風樹樹，系彩舫龍舟遙岸。千步虹橋，參差雁齒^③，直趨水殿。繞金堤、曼衍魚龍戲^④，簇嬌春羅綺，喧天絲管。霽色榮光，望中似睹，蓬萊清淺。時見。鳳輦宸游，鸞觴禊飲^⑤，臨翠水、開鎬宴。兩兩輕舠飛畫楫，競奪錦標霞爛。罄歡娛，歌魚藻^⑥，徘徊宛轉。別有盈盈游女，各委明珠，爭收翠羽^⑦，相將歸遠。漸覺云海沈沈，洞天日晚^⑧。

【鑒賞】 北宋都城開封，在當年是世界級的繁華大城市。一幅描寫這一繁華景色的 《清明上河圖》 不知傾倒過多少古今中外的人們。柳永的 《破陣樂》詞，正可以看作是用詩歌的語言來描述 《上河圖》 皇苑部分的。詞的上闋，寫宮中的景色，以宮池為中心。這個皇家池塘很大，池面上云蒸霞蔚，一片霧氣，使人覺得池水的波動都是暖洋洋的。池岸上大片大片的綠草地，一片碧青，如煙籠霧罩。池邊是一株株一叢叢的花樹花枝，倒映在碧清的池水之中。花叢中，夜來的清露含情欲滴。皇宮中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池邊堤上，一棵棵楊柳，在晨風中向人招手，春天已經來了，柳條萌芽，一縷縷金黃。池塘欄干上系著彩繪大船，這只船，可能是用來觀看龍舟比賽的。在船的那一邊，還有一字兒排開的龍舟，比賽時就朝這邊直劃過來。池沼四周，有許多溪流小河匯入。溪河上彎曲如虹的小橋，一座接著一座，竟有千步之遙。這時候，日上三竿，皇上帶著無數的宮女、太監，一行行、一隊隊，井然有序，直向池中大殿而來。這大殿三面臨水，一面通向岸上，飛架池水之上。皇上在大殿坐定，池堤上立即絲管齊奏，魚龍百戲，一一出場獻藝。更有嬌嬈萬端的舞女歌娃，都是皇家教坊第一流藝術家，春色滿面，羅綺滿身，鶯歌燕舞，好不熱鬧。那聲響喧動天宇，色彩如雨后紅霞，遠遠望來，真如同天上仙境，蓬萊瑤池。下闋寫宮外的皇家春游。在宮中玩厭了，皇上時不時還會到郊外玩玩。那一輛輛珠光奪目的皇家車隊，浩浩蕩蕩來到郊外溪邊。皇上將雕有鸞鳥的酒杯放到流水上，那流水曲曲彎彎，酒杯在誰面前停下，誰就有幸獲得皇上的這杯御酒。皇上此時心情不錯，玩得龍顏大悅，即命舉行祈禱儀式，祈求上天保佑，國泰民安，皇上皇后皇太后身體健康，永遠健康。接著便在綠水溪邊大宴群臣。酒過三巡，即命快艇錦標賽開始。只見那小艇如刀，兩兩一組，箭一般射了出去，在震天動地的鑼鼓聲歡呼聲中，最先到達終點的選手搶著那面燦爛的錦旗。接著又是歌舞百戲，唱的是祝愿皇上皇后如魚得水、兒孫成群的 《魚藻》，舞的是千嬌百媚、徘徊宛轉的現代舞。為體現君臣同樂、官民一致的國策，皇上特命皇家游樂場向女士開放，免檢入場。那一簇簇一群群花枝招展的女郎，各自懷揣明珠，準備天晚人散后贈給在路邊林子里苦苦守候的情人。他們爭著搶著拾取翠色五彩的羽毛，看誰的運氣好。玩了很久，漸漸覺得晚云聚攏，沉重如海，開封這天下第一的洞天福地，就這樣迎來了又一個夜晚。

這首詞從夜露開始，寫到暮云為止，正好是一天，全詞就寫這一天并緊緊圍繞著宮池及郊溪這兩個地點、“春游” 這一件事來描寫，雖然多少有些重復啰嗦的地方，但還是渲染出了京都的歌舞升平。后人以 “露花倒影柳屯田”(柳永曾官拜屯田員外郎) 來作為柳永的寫作特點，倒十分形象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