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龜蒙
雨后沙虛古岸崩,魚梁移在亂云層。
歸時月墮汀洲暗,認得妻兒結網燈。
這是和皮日休《釣侶》而寫的,皮詩原作為:“嚴陵灘勢似云崩,釣具歸來放石層。煙浪濺篷寒不睡,更將枯蚌點魚燈。”釣侶,意為漁隱生活中的伴侶,觀原作及和詩,知釣侶在此指魚燈。以上二詩,通過對漁燈吟詠,表現出二人不同的隱居之情,皮詩于清冷寒瘦之中,流露出難耐索寞、不甘孤寂之情;陸詩則于疏宕閑逸中,復饒生活樂趣。相較之下,就“隱”這一主題而言,陸龜蒙此首顯得更淳厚,更貼切些。
詩的前兩句寫雨后捕魚場面。雨后、沙虛、岸崩六字敘事、狀物形象清晰,字無虛用。在“岸”字前著一“古”字,寫古岸歷時久遠,飽經風浪撞擊侵襲,眼下崩潰,故一“古”字,將此次風雨其暴,波濤其烈的驚險形象地再現出來,可謂起勢不弱。雨過天晴,正值捕魚好時機,但堤岸坍塌,往日捕魚的魚梁(捕魚竹器,魚入其中復難出)需重新安放。“亂云”,猶言波濤,應皮詩首句“灘勢似云崩”,魚梁移于波濤之中,寫出了雨后漁家興奮忙碌的情狀。這兩句寫漁家生活逼真,如無親身體驗,很難寫出。三、四句寫晚歸之景,抒發漁隱生活的情趣。經過一天緊張興奮的捕魚生活,斜月西墮,漁舟載著疲乏的詩人和滿簍的鮮魚悠悠歸去,斜月西墮,遠處黑黝黝的沙洲上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燈火,憑著直覺與經驗,詩人辨認出他熟悉的那盞油燈發出的微弱光亮,在這個季節中,妻兒們也在緊張地織網。在這昏黑的夜中,詩人仿佛看見妻兒正在燈下織著網,聽見他們哼著漁家曲,等待著自己歸去。
陸龜蒙自號江湖散人,他浪跡江海,對漁樵生活頗為熟悉,也體驗得十分真切,詩中的釣侶——漁燈,充滿親切溫暖之感,這燈是詩人歷經亂世后尋找到的生活歸宿,是其隱居生活的慰藉,詩人沒有像皮日休那樣把它置于煙浪拍擊的孤舟寒篷之中,而是放置在星星點點的漁村燈火中,這樣,就使全詩既顯出遠離塵囂的寧靜安謐,又沒有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歷代選詩者都認為這首和詩高于原作,就濃郁的生活情趣和優美的詩意結合這一點而論,選者們的見解,亦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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