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此詩題為《江南春》。起句“千里”,概括廣闊的江南;“鶯啼綠映紅”,則概括美麗的春景。“鶯啼”,寫音響之美。李義山句:“黃鸝巧囀意深深”,不獨動聽,且似多情。“綠映紅”,寫色彩之美;不獨鮮明,且使人感到生意滿眼。《升庵詩話》:“千里鶯啼,誰人聽得?千里綠映紅,誰人見得?若作十里,則鶯啼綠紅之景,村郭、樓臺、僧舍、酒旗皆在其中矣。”楊慎以詩人而為此拘泥、迂拙之論,殊為可笑。前人已斥其非。第二句,由自然轉到人事。這里的人家,或傍水為村,或依山為郭,到處是酒旗在風中飄動,足見游人之多。這個“風”字,名詞動化。正如溫庭筠詞《菩薩蠻》由“玉釵頭上風”的“風”字那樣下得好。用王國維的話說,著此一字,境界全出。詩到這里,作者把筆鋒轉到寺院,拓開另一境界。“四百八十寺”,以質實之語寫佛寺之多;“多少樓臺”,可見其規模之大;而南朝之盛亦可知矣。這樣多的寺院和它們的樓臺,詩人并沒有把它置之晴照之中,而置之“煙雨中”;不是給人以朗麗感,而是給人以朦朧感。其中不無蒼茫萬古之意存焉。貌觀之,似與“鶯啼綠映紅”之景不協;而細察之,則前二句實為后二句之反襯。作者之意深矣。唐代承南北朝之風,佛教盛行,寺廟與僧尼甚多,所有土地不耐租稅,生活供養惟農民是賴。形成社會一大蠹害。后來,武宗禁佛教,毀寺四千六百余區,歸俗僧尼二十六萬五百人,收良田數千萬頃,奴婢十五萬人。杜牧作《杭州新造南亭子記》,詳細記載了武宗毀禁佛教之事,并表示了贊同的態度①。詩這樣寫,也包含了這種態度;但更寄托了一種深度的興廢之感。明麗之景與蒼莽之狀互襯,大大豐富了詩的內容。于此,可見詩的藝術辯證法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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