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詠懷二十七首
(其二十六)
蕭條亭障遠,凄慘風塵多。
關門臨白狄,城影入黃河。
秋風別蘇武,寒水送荊軻。
誰言氣蓋世,晨起帳中歌。
這是《擬詠懷》的第二十六首。此詩通過寫邊關景色而聯想到自己入北朝之后,若李陵之不還,荊卿之長絕,感傷自己雖尚有英雄氣,但也只能如項羽那樣在帳中作歌了。
“蕭條亭障遠,凄慘風塵多”, “蕭條”,寂寞冷落貌, “亭障”,亭候和堡壘,亭候為古代邊境上監視敵情的崗亭, 《后漢書·光武紀》注: “亭候,伺候望敵之所。” “障”,古代邊塞的堡壘,《戰國策·魏》注: “障,隔也,筑城壘為之。”“凄慘”,悲傷慘痛。 “風塵”,喻戰亂, 《漢書·終軍傳》: “邊境時有風塵之警,……”以上二句總寫邊關之蕭條,戰亂之凄慘。 “關門臨白狄,城影入黃河”, “關門”,即指邊關。 “白狄”,春秋時狄族之一支。這兩句說,關門之外,即白狄所居之地,邊城為日所照,影入黃河之中。 “秋風別蘇武,寒水送荊軻”,蘇武自匈奴歸漢時李陵置酒賀武云: “異域之人,一別長絕。”荊軻入刺秦王,燕太子餞之易水,荊軻歌曰: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這二句由邊關之景色聯想到古代李陵之秋風別蘇武,燕太子之寒水送荊軻。喻自己如李陵不得南歸,荊軻不能復還。“誰言氣蓋世,晨起帳中歌”,《史記·項羽本紀》載:項羽被圍于垓下,聞漢軍四面皆楚歌, “項王則夜起,……乃悲歌慷慨,自為詩曰: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數闕,美人和之。項王泣數行下。”這兩句承接三、四句,可解釋為作者自己的感慨,意思是就算有項羽那樣的蓋世英雄氣,處此困境,也只好作無可奈何的帳中歌了。
本詩共八句,前四句集中寫邊關的景物:亭障遠而蕭條,風塵多且凄慘;關門外即為白狄(異族)之地,城近黃河,影入河中。勾勒出關河冷落的景象。清人沈德潛在《古詩源》中評曰: “‘城影’句悲壯。”總的看,前四句都渲染的是悲壯的色彩。面對如此肅殺的景物,五、六句又聯想到古人秋風中別蘇武,寒水上送荊軻,對照自己不得南歸的身世和遭遇;結尾兩句更加令人感到作者的孤寂和悲傷。此詩由景入情,融情于景,觸景傷懷,具有較強的感染力,這主要是得力于前四句景物的描寫。庾信詩歌很注重對仗之美,此詩亦然,“關門臨白狄,城影入黃河”,尤為精美。對偶句古人本來就講究“抽黃對白”,而“白狄”對“黃河”,色彩鮮明,對比強烈。
沈德潛在《說詩晬語》中說: “北朝詞人,時流清響,庾子山才華富有,悲感之篇,常見風骨。爾時徐、庾并名,恐孝穆華詞,瞠乎其后矣。”“風骨”指格調勁健,藝術感染力強。庾信《擬詠懷》可謂“悲感之篇,常見風骨”,這不僅是因為他“才華富有”,而重要的是他以齊梁文學的藝術技巧來抒寫他“鄉關之思”和亡國之痛,寫出了他親身經歷的戰亂動蕩的時代,因此,徐陵(孝穆)只能“瞠乎其后”了。而這首詩正體現沈德潛所評的這一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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