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婦詩
(其一)
翩翩床前帳,張以蔽光輝。
昔將爾同去,今將爾共歸。
緘藏篋笥里,當復何時披?
王宋,是建安末平虜將軍劉勛的妻子。劉勛曾為太祖曹操所親,貴震朝廷。他與王宋結婚20多年后,又愛上了別人。 “君心自不悅,妾寵豈能專”(李白《平虜將軍妻》),就以王宋無子為借口休了她。王宋在被休后作了兩首詩,此為其中之一。
這是一首寫“床前帳”的詠物詩。詩的字面意思不難理解。那架隨風翩翩而動的帳子,在床前已掛了很久很久了。它是詩人的嫁妝之一,當年,帶著它來到夫家,今日,又要帶著它回到娘家。把它解下收藏在箱子里,不知何時再能掛起。
詩語極平淡,自然道來,不假任何雕飾,卻達成了一個情意濃厚的境界。臥室內,心情凄苦已極的詩人,對著相伴她多年的帳子呆呆地看著,這是一架華麗的帷帳,它那翩翩的動態勾起了詩人無限的回憶。20多年來,在這用作遮掩的帷帳里,包孕了多少愛情蜜意!往事如煙,不堪回首。現在,主人再也不需要它了。 “昔將爾同去,今將爾共歸”,仿佛帳子成了知己,詩人對著它絮絮敘說著衷曲,敘說著今與昔的一切。然而這些又有何用!拋開這割不斷的思緒,趕快收拾行裝吧!解下帳子仔細地疊好,連同那20多年的情與意一同鎖進了箱子里。此刻,詩人又禁不住嘆息著:它什么時候能重新被掛起來呢?
乍看起來,詩人是寫對帳子的深深同情, “緘藏篋笥里,當復何時披?一對帳子的命運充滿了憂慮。而細想開來,這種同情與憂慮不是詩人對自己發出的嗎?自己青春年華已逝,這時被無情無義的丈夫拋棄,再何時能得到歡樂?又到哪里去尋找歡樂?封建禮法中,婦女犯了“七出”之一就構成被夫家驅趕的條件。 “七出”是無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妒忌、惡疾。詩人的丈夫為了掩蓋他另有所歡的事實,以無子為理由拋棄她,從維護封建禮教看,其做法是無懈可擊的。因此,在當時,詩人只能自我哀怨,借詠嘆帳子來寄托自己遭遇的不幸了。
這首詩運用了比興的手法,以不再被用的帳子象征被丈夫拋棄的詩人自己。封建社會,婦女對于丈夫的人身依附是天經地義的事。“寄松為女蘿,依水如浮萍”(曹植《閨情》),婦女在她們的夫家猶如服飾、工具一樣,是可以隨時被棄置的。因此,這種托物寄情的手法在一些寫棄婦內容的詩中常可見到。相傳為漢班婕好所作的《怨詩》以秋天被棄的團扇自喻,即是一例。
王宋的這首《去婦詩》,以怨而不怒的筆調,借詠床前帳揭示自己的愛情悲劇,在反映封建社會婦女的不幸婚姻的詩歌中,不失為一篇佳作。
上一篇:卻東西門行|原文|翻譯|賞析|鑒賞
下一篇:去婦詩|原文|翻譯|賞析|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