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燧·〔越調〕憑闌人》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寄征衣
欲寄君衣君不還,不寄君衣君又寒。寄與不寄間,妾身千萬難。
這是一支因事起情,含思深蘊的令曲,盧前在《論曲絕句》中評此作為“熨貼溫存,纏綿盡致。”究其依據,與曲篇塑造的閨婦形象有著直接關系。古代丁男一旦被征發戍邊或服徭役,乃至羈旅在外謀生,免不了要家中妻子為之縫制衣履,特別是秋冬之交,征人的妻室更要不分晝夜,忙個不停。這種家庭生活現象已成為帶有普遍性的社會問題,引起了關心民瘼的詩人的注意,并常常攝入筆底,當做歌詠的題材。李白《子夜吳歌》:“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算是很有代表性的篇章。然而,姚氏的這首小令表意視角別致,它撇開趕制寒衣的一切情境,僅就寄衣的事來描寫征人妻的思想活動,揭示其矛盾復雜的心態,從閨婦的痛苦中引起讀者對社會問題的思索。
“欲寄君衣君不還,不寄君衣君又寒”。照生活中的常理講,天氣變冷,季節轉寒,獨守空房的閨婦巴不得能把自己趕做的棉衣,盡快地寄到旅居外地的丈夫手中,以防親人挨冷受凍。《全唐詩》輯陳玉蘭的《寄夫》詩則明顯地表現出這種情緒,“夫戍邊關妾在吳,西風吹妾妾憂夫。一行書信千行淚,寒到君邊衣到無。”姚氏曲中主人公所想到的事情,要比這位唐代閨婦詩的內容復雜得多。不是嗎,她已經為丈夫做成了冬裝,就在要寄衣的時刻,忽然躊躇起來,生怕自己丈夫收到衣服,便不會回家來取。那么,日夜盼歸的希望一下子化為泡影。可是,衣服擱下不寄,等待親人歸來,則又擔心天冷氣寒,丈夫的身體受折磨,真的這樣就更糟糕了! 閨婦的這種“欲寄”亦憂,“不寄”亦愁的無法擺脫的矛盾心理,逼真地顯露出主人公細膩豐富的精神世界和對丈夫深摯的愛。
“寄與不寄間,妾身千萬難”。寒衣寄與不寄,這不是作者著意表達的內容。因為事情不象張 《怨詩》描寫的那樣,“征客去來音信斷,不知何處寄寒衣”;也不象孟郊在《雜怨》詩中強調的做法,“寄人莫剪衣,剪衣未必歸”。而曲篇里刻畫的閨婦既可以把衣服順利地寄走,又非是壓根就不想寄。正是這樣,她難住了。她覺得選擇哪種辦法也不妥,都將給自己帶來極大的精神負擔。不可解決的矛盾糾纏著她的心,她簡直叫痛苦吞噬了。當然,產生這種痛苦的根源遠不是什么寄不寄衣的問題。曲中主人公是一位有血有肉的婦女,她懷有美好的理想,渴望著夫妻團圓,過上幸福美滿的愛情生活。她的煩惱和憂慮固然反映了對親人的溫存和體貼,夫妻之間感情的真純和纏綿,也說明社會積弊的深重,連人的起碼的生活要求都得不到保障。因此,主人公形象個性越鮮明,矛盾心理越突出,就越能喚起讀者的共鳴,想到更多的情景。做為一個妻子,丈夫遠離家鄉,精神上的掛牽僅是一方面,操心勞神之外還要承擔生活的重擔。 “田蠶事已畢,思婦猶苦身,當暑理絺服,持寄與行人。 ”“風清覺時涼,明月天色高。佳人理寒服,萬結砧杵勞。”(《子夜四時歌》)繁苛的征差徭役,艱難的生計,使廣大丁男被迫離開親人,使得丟下的家室妻子倍受熬煎。這就是反映在“妾身千萬難”的社會因素。令曲言淺意深,語暢味濃,含思雋永,聞者動心,給人留下了馳騁想象的余地,具有民歌“明轉出天然”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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