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楊守勤故居
慈城察院巷有狀元楊守勤故居。
楊守勤,字克之,萬歷三十二年(1604)狀元。他在鄉試、會試、殿試中分別奪得經元、會元、狀元,因此被稱為“三元及第”。慈城城內原有紀念他的三元坊、楊少詹祠。
守勤的高祖楊祿,字履翁,自號石田先生,以儒醫名。楊祿之子楊子器,也就是守勤的伯曾祖父,官至河南布政使,曾經深情回憶父親教子的故事,說:“先父以教書為業,勤苦自勵,自號‘石田耕叟’。他對兩個兒子說:‘我楊氏家族世代清白相傳,我沒什么家財傳給你們,只希望你們勤奮讀書,成器致用。’于是取名子器。后來我把父親接到昆山奉養,飯菜稍微好一點,父親就不愿意了,說:‘我只聽說過善養,沒聽說過富養的。’在昆山住了兩年,從沒有打著官員家屬的旗號謀私利。臨終前,還告誡子孫:不要多哭以亂正性;要薄葬,不用找什么風水寶地下葬。回想先父的教誨,我真感到慚愧啊!”
守勤的伯曾祖楊子器,字名父,成化末年進士,在擔任常熟知縣期間,發展生產,興辦教育,設鄉校七十所,在他去官后十八年,常熟民眾還將他的牌位供奉于縣孔廟東廡。弘治十三年(1500),他擔任吏部考功司主事,當時蒙古火篩部寇邊,在榆林城下肢解漢族軍民二十余人,而守將畏敵如虎,閉門不出。子器建議朝廷先按“縱寇不擊”治守將罪,然后合軍進討,又提出首尾聯防的辦法。兵部認為他的辦法可行,命邊將照此執行。那時,明孝宗大開言路,子器為朝廷提了很多好的建議。子器居父喪,廬墓陽嘉山中,久不忘戚。他將做官所得俸祿全部上交給母親,有三子二侄,對侄兒就像對兒子一樣好,因此縣志對他有一句贊語:“故人稱子器德器,必先頌其孝友云。”
子器的夫人邵氏,是封建時代一位標準的賢妻良母。邵氏二十歲出嫁,四十去世,育有四男五女。正德丁卯(1507),邵氏身染重病,腫發咽齒間。現在看來可能是得了喉癌、淋巴癌之類。子器請朱姓名醫來治療。朱醫生是一位老人,醫術精湛,但邵氏嚴詞拒絕,說:“豈有婦人而開口向男子乎?寧死吾不愿其視。”古代婦女講究笑不露齒,更何況向陌生男子張嘴?于是不治而亡。邵氏病重期間,遺囑薄葬,勿用首飾,她覺得自己有一個最大遺憾——“尤以不及終事太宜人為恨”,從此不能侍奉婆婆了。當時未婚女婿家里聽說親家母病重,打算盡早下聘禮辦婚事,好讓邵氏放心而去,而她不同意,說婆婆遠在老家,她不能做主。未婚女婿進來探望,邵氏手握床幄自蔽,與他談話告別。彌留之際,猶手整衣衾,一絲不亂,非常清醒。因此,子器稱贊他的夫人“類君子”,有大丈夫氣概。
守勤的祖父楊孫仲,曾任儀真知縣,清正廉潔,“有世父子器風”。有商人通過守門人偷偷將厚禮放在案席下,被孫仲發現并驅逐,從此沒人再敢給他送禮。官差路過轄區,都知道楊孫仲清廉,沒人敢趁機撈一把。任期屆滿,考核優等,本來可以提拔,卻因得罪上司辭官回鄉。他為官期間沒有為自己置辦任何家產,辭官后也從不因私事造訪慈城縣衙。
守勤的父親楊世思,飽讀詩書,卻一生未仕。他在學術上能兼容陽明心學與慈湖心學,曾經在病中夢見先儒教他學問。他親手輯錄《慈湖先生遺書鈔》六卷,卷末自稱“后學同邑楊世思鈔”,可見雖然同姓同邑,卻并非慈湖先生楊簡后裔。他一生追求學問。當兒子考中舉人,前途一片光明之時,他對兒子說:“為父的溫飽不需要你擔心。你若能創造條件去陽明先生故鄉,與他的高徒切磋學問,我也就心滿意足了。”他也是一個孝子。當年倭寇突襲慈城,居民們紛紛逃命,而父親楊孫仲端坐不動,大概認為邪不壓正,讀書人不應該怕死。世思哭求父親暫且避一避,父親孫仲卻死活不同意。沒辦法,世思只能帶著母親弟弟先逃命。還好,孫仲最終也沒出事。他為父母親守孝,住在墓旁,滿一年了也不回家。當年為了抵御倭寇,慈城人決定修筑城墻,世思家有田地被征用,官府計劃用湖田置換,他卻推辭說:“只要城墻能造好,自家損失這點田地不算什么。”他有很高的修養,所以縣志稱他“衣冠言動具為世儀”。
守勤是一個很有個性的書生。縣志稱他“生而豪放不羈,為文千言立就”,寫文章很快,有點不拘小節。他考中狀元后的主要工作就是給東宮太子上課,太子“每為竦聽”,也就是恭恭敬敬聽講。但這四字不知是意在突出守勤課講得好,還是想要表明太子作為學生很守規矩。按《禮記》規定,即使給天子上課,老師也不用面朝北,體現師道尊嚴。但不管怎么說,能給未來的皇帝上課,那是多大的榮耀啊。
褚人獲《堅瓠集》記載一個“查名”的故事——守勤當年進京趕考,路過揚州,因缺盤纏,去向一位在當地做縣尹的同窗借錢。名片遞進去以后,縣尹在上面寫了“查名”二字退回,意思是說查查這個人,我怎么不認識。守勤非常羞愧。沒想到后來考中狀元,天下聞名,于是守勤專門寫了一首詩去挖苦那個縣尹:“蕭蕭行李上長安,此際誰憐范叔寒。寄語江南賢令尹,查名須向榜頭看。”意思是說,當年我像范叔一樣窮困,可惜你還不如須賈,他尚且捐一件袍子給故人,現在就請你去皇榜頭上去查我的名字吧。據說縣尹看了很羞愧,不過作者也說,楊狀元的氣量未免也太小了。
據縣志記載,守勤還寫過一篇《趙司空祠堂記》,而祠主人趙文華是被正史認定的大奸臣;還寫過《潘侯去思碑》,為閹黨成員潘汝楨唱贊歌。他還與另一位有閹黨嫌疑的同鄉工部尚書張九德是兒女親家。文華、汝楨確實也為家鄉慈城做過不少好事,他的親家張九德更是政績卓著。由此可見,他這人確實如縣志說的“豪放不羈”,有什么說什么,不大在乎別人怎么看。這性格當然也影響了他在官場的進一步發展,終其一生,他并沒有像明代好些個狀元那樣官至宰相級別,未及大用即英年早逝,與慈城狀元姚淶的經歷頗為相似。
守勤在考中狀元之前曾去浙江遂昌的鞍山書院教書,他在那里寫過一首小詩《戲題池上小舟》:“碧水浮新沼,兒童芥作舟。有帆常不卷,無棹任漂流。去去沙為梗,行行石為留。遙知蔽日艦,須向尾閭游。”他看見池塘水滿,兒童做了小船放在水面上玩,雖然小船很簡陋,帆卷不起來,船槳都沒有,但不要小看小孩的游戲,將來開大船漂洋過海的不就是現在這些小孩嗎?他看到的是現在,想到的卻是將來,可以說對這些孩子,或者也是對自己的未來充滿希望。
他在考中狀元之后寫了一首《歸第夜作》:“聽罷臚傳出鳳城,萬人團擁沸歡聲。一天霽色開仙仗,五色祥云映繡旌。身惹爐煙瞻闕近,夢回鹓隊聽雞鳴。明朝入視承明草,敢謂榮華足此生。”說他在得知考中狀元的那一刻,感覺就像到了天上玉皇大帝身邊。晚上睡不著,盼天亮以后去上班,他告誡自己不能滿足于個人的榮華富貴——“敢謂榮華足此生”應是“不敢說榮華富貴已使我滿足”的意思。因為他還要移孝作忠,只有好好做官,才能繼續做一名孝子。他當時的心情,與杜甫《春宿左省》“明朝有封事,數問夜如何”的心情沒什么兩樣。
守勤還有一位了不起的族孫——楊九畹,字蘭畬,嘉慶二十四年(1819)的殿試第二名——榜眼。清代《四明談助》在介紹“三元坊”和守勤時,還特別提到他:“榜眼楊九畹,其族孫也。”
九畹的祖父楊錦、父親楊灝都是秀才,以學行重于鄉里。九畹考中榜眼后,按例任翰林院編修,之后好像仕途不順,曾任陜西道監察御史、甘肅慶陽知府等職。道光十五年(1835),任廣東南韶連道道臺。五年后鴉片戰爭爆發,英軍進犯廣東,清兵四集應戰,九畹負責供給糧餉,安緝地方,終因積勞成疾,于道光二十二年在道臺任上去世,終年60歲。九畹的曾孫楊敏曾(1858—1939),是蔣介石“文膽”慈溪鄉賢陳布雷先生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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