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志》簡介|鑒賞
志怪小說集,十卷, 《補遺》一卷。唐張讀撰。 《新唐書·藝文志》、《宋史·藝文志》、 《崇文總目》、 《郡齋讀書志》、 《直齋書錄題解》、《四庫全書總目》等皆著錄。有明代抄宋本、 《稗海》本、 《筆記小說大觀》本、 《叢書集成初編》本,均十卷,并有《補遺》一卷;《說郛》、《唐人說薈》、《唐代叢書》等本均一卷;又有1983年中華書局排印本,除《補遺》外,尚有《輯佚》65條。
本書寫成于公元851年至874年之間(參見中華書局本《點校說明》)。書名,以漢文帝召賈誼于宣室問鬼神事而取。
《宣室志》在今存唐人小說集中,可謂洋洋之大者,其內容卻較為統一,即記佛道神仙、鬼怪靈異之事。其中有一些宣傳宗教迷信的內容,如宣揚佛教的因果報應,道教的符錄咒語等,但許多故事都情節曲折,描寫比較細膩,筆法洗練明快,有積極意義。較六朝志怪小說,有明顯發展。本書注意刻畫人物形象,特別是神仙鬼怪的形象,寫得有聲有色又有性格。對后世文學(如《聊齋志異》)產生了一定影響。如卷十《鄭德茂》條,鄭一日乘馬出行,路遇一婢,引鄭至一大宅。主人崔夫人以酒食款待鄭,又以女妻之。崔氏女美艷無雙,善箜篌。二人相契,情愛頗重。居百余日,鄭請回,約三年再會,遂垂淚分別。鄭歸家后再探故地,唯見一大墳,傍有小冢,乃崔夫人及女郎墓。鄭三年后暴卒。又《許貞》條,寫許貞出游,遇一大宅第,為李外郎別墅。李以女妻許貞。李女色甚姝,且聰敏柔婉。隨許貞展轉,兩情甚篤,生七男二女。后李氏病死,方知是狐。許貞哀悼,以人禮葬之。這兩則故事都較長,而且委曲動人。文中之鬼女狐妻,言談舉止,皆富于人情,不令人生畏,反使人垂憐。寫的是鬼與狐,反映的卻是當時社會上青年男女對美好愛情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讀此,不能不使人聯想到《聊齋志異》中的許多故事。
書中尚有一些鬼怪作詩的故事,別有一番情趣。唐元和初進士陸喬夜遇南朝沈約,約有子名“青箱”,善詩,當即賦一首(卷四);梁璟仲秋夜與三鬼聯詩(卷六);唐燕士夜于深林見一白衣人吟詩(卷六);竇生游地府遇故人劉溉,劉以詩贈之(卷七);筆怪作詩(《補遺》)等。這些詩后均被采入《全唐詩》。 《補遺》中《謝翱》條為此類故事中最佳者。謝翱,好為七言詩,一夕,忽有美人乘金車來訪。酒食畢,美人請翱為詩,又自作詩酬答。夜闌,揮淚而別。明年春,翱下第東歸,至新豐逆旅,步月長望,追感前事,賦詩朗吟。是時,金車美人又至,感其情而復答以詩。此后,翱珍其詩,思其人,終不得再遇,竟抱憾而死。四首詩(收在《全唐詩》卷八六六)穿插在一則優美動人的故事中,更覺情深意濃。
卷十《裴少尹》條在《宣室志》中極有特色。貞元中,江陵少尹裴君少子病,欲求術士醫之。有高生詣門,自稱有術,能為裴子醫病。未瘳,又有王生來,自言有神符,能去妖魅。高、王相見,互罵對方為妖狐。正不可開交,又有一道士至。高、王見之,又罵道士為狐,道士亦罵高、王二人為狐。裴君舉家惶惑,不知究竟誰人誰狐。既而,三人閉戶斗毆,至傍晚方無聲。及“開戶視之,見三狐臥地而喘”。裴君盡鞭殺之,其子旬月乃愈。這個故事出人意料的地方在于三個自稱能去妖治病的人都是狐妖,雖然來時一個個神氣十足,但終不免原形畢露,歸于滅亡。這個故事寓意頗深:裴君迷信,引狐入室,險些害死兒子,其迂腐之狀,可笑可悲;作者生活的時代,社會動蕩,鬼蜮橫行,而人們往往身受其害,卻又不辨真假;告訴人們,要提高警惕,那些指別人為妖者,往往自己即是妖。
《輯佚》中有一則故事,寫唐天寶中,楊國忠專權,一婦人闖入楊宅,大罵其弄權誤國,“奢縱不節,德義不修”,賢愚不辨,受賄用親。楊命左右斬之,婦人忽不見。楊正驚異未已,婦人復現于前,繼續數落斥罵,指出, “高祖太宗之社稷被一匹夫傾覆”, “國朝自此弱,幾不保其宗廟”。婦人大義凜然,罵得痛快淋漓。作者塑造了一個有膽有識的婦女形象,反映了百姓對奸臣權貴的憎恨和反抗。在當時,作者能看到大唐由盛轉衰的趨勢,表現出憂國憂民的情緒,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唐代,中國佛教發展到鼎盛時期,佛教對于社會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生活產生了巨大影響。《宣室志》中則充分反映了這種影響。書中宣揚了佛教“不殺生”的思想,如卷一韋御史殺蜘蛛身亡,卷四柳泝釣魚招災,劉成放魚得善報等,皆是其例。書中還宣揚了佛法的威力,如卷七文宗嘆浮圖氏之力,金剛顯身解飛狐城之圍,許文度冥途遇救而皈依佛教等。至于書中有關僧人、寺廟、夜叉、佛經等故事,更是俯拾即是。卷八《楊叟》條,寫會稽楊叟病篤將死,有人說食生人心可以救之。叟子楊宗素入山,遇一僧坐山巖上,僧表示愿效“歌利王割截身體及薩埵投崖飼餓虎”。宗素為父求其心,僧慨然而允,要求“禮四方之圣”。禮畢, 忽騰上一高樹,曰:“《金剛經》云: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檀越若要取吾心,亦不可得矣。”言已,跳躍大呼,化為一猿而去。其中,歌利王割體及菩薩飼虎,皆著名佛本生故事。佛本生故事中還有這樣一則:一只鱷魚馱一只猴子過河,至河心,鱷魚忽將猴子顛下水,說它妻子要吃猴子心。猴子立即答道:既然你妻子要我的心,何不早說?我把心掛在岸邊的樹上了。于是,鱷魚又把猴子馱回岸上,猴子上岸跳到樹上,奚落了鱷魚一頓。這個故事在漢譯佛經中多次出現,又見于印度古代故事集《五卷書》第四卷,只是鱷魚在漢譯佛經中被譯成鱉, 《五卷書》中稱為海怪。這個故事最早是三國吳康僧會譯過來的(《六度集經》卷三十六),距《宣室志》成書時有六百年。兩相參證,即可明顯看出,前者是后者的變異。總之,佛教的發展為《宣室志》提供了大量的素材;反過來, 《宣室志》中的故事也曲折地反映了唐代社會的宗教情況、人們的信仰和精神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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