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桐載筆》簡介|鑒賞

明代文言筆記小說集。共一卷，明人王象晉撰。今存明毛風苞刊本。其書《欽定續(xù)通考》、《四庫全書總目》入小說家類?！凹敉币徽Z出自《呂氏春秋·重言》，后人常用以作“分封”的典故。因此書是撰者于奉使冊封途中所作，所以取名《剪桐載筆》。全書體例有表、啟、傳、記、解、說、賦等，卷首表、啟純?yōu)樾问剑瑯O空泛，而傳、記、解、說則大都為軼事世情傳奇故事。據撰者“題記”稱，這些故事是他“舉數年來耳目之所睹，聞友朋之所傳說，撮而錄之于簡”而成，因此內容多較充實，寫得也較精采。

編中故事，一部分是以傳記真實人物的事跡為主的軼事小說，如《王京卿義妾傳》、 《陽鄒生孝感傳》、 《王廷尉平反傳》、 《張襄憲公遠慮傳》等均是。這些故事大多嘉言善行，作者的用意是宣揚、褒獎某種品操德行，但因為是寓說教于故事之中，所以不顯得乏味，比較耐讀。這里且示《王京卿義妾傳》一例。這個故事中的王京卿，是撰者的舊友，其人磊落光明，絕無世俗依阿之態(tài)，為官慷慨潔廉，持身不茍而能體惜人。他因不育而娶二妾，后遭罷歸，家貧無以養(yǎng)，乃遣二妾歸。小說寫到夫妻分離， 難舍難分，其中一妾，死欲相從， “伏案大慟，淚如雨周案頭，下浹于地”。王亦為之動容，但出于無奈，只得令人“持嫁時衣送之還母家”。又實在放心不下，第二天一早即派仆去看望她。 “妾聞仆至，欣然出問：‘公夜來安乎?念我乎?’……”種種眷念之情、悲切之狀，小說于夫妻情真的細枝末節(jié)處，寫得頗為委婉細致、生動感人。然而此女最終未能如愿以償而自縊身亡，形成悲劇。這則故事讀后可以使人對封建時代婦女的不幸有更深一層的理解、認識。

編中還有一部分是以傳記世態(tài)人情為主的世情小說，如《鄒民避役記》、 《游僧蘭若記》、《燕僧記》、 《丹客記》、 《斗雞者說》等均是。這類故事，作者往往通過擷取僧徒、丹客、游手好閑之徒及避難人等的片斷經歷，反映出當時社會生活的某個側面，這對我們認識當時社會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例如其中《鄒民避役記》、 《游僧蘭若記》、 《燕僧記》寫的都是淫僧尼的故事，或僧院暗藏民婦，或女尼求合壯男，在神圣的仙佛殿堂干出種種見不得人的丑事。當然，如果從人性的角度來說，和尚、尼姑也都是人，也都有普通人一樣的欲念、欲求，這是人性之常，但佛教教義束縛了人的這種人性要求，鼓吹“四大皆空”，誡其信徒滅情欲。其結果，某些教徒表面上道貌岸然，而背地里卻偷偷摸摸，這對其宗教精神來說，實在是極大的嘲諷。如是故事，在明清小說中并不少見，而此書所撰，一般都帶有說教意味。

此外，編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是雜入幽怪遇合等神奇內容的傳奇小說，如《王孺人再生傳》、《楚春元隱德傳》、 《燕婦奇妒說》、 《銓史奇遇說》、 《術異記》等均是。這類作品，或描繪地府陰司，或宣揚因果報應，或述說離奇故事，大多是當時社會上流傳的傳說，或者是作者據想象而編造出來的，非必真有其事，只求供作談資而已。例如《王孺人再生傳》一則，寫某秀才之妻王孺人，已有三子一女，及再產時病亡，但不久蘇醒過來，自言魂魄被攝至陰府，所見所聞歷歷在目。原來陰司“官人”之妻要找一個乳娘以乳其兒，孺人抗聲曰： “我以無乳，故自家兒請人乳，焉能為人乳兒?”如此，驚動了“官人”妻，查檢命冊，發(fā)現有誤，急送歸，孺人因得復生。這篇小說對地府所見描寫得極為細膩，有聲有色，尤其是各人情狀，用白描勾畫手法，僅三言兩語就刻畫得活龍活現，顯示了高超的寫作技巧：

(孺人)至后堂隨眾跪階下，見稚子滿丹墀。有周年者，有數月者，甚且有初生者;或男或女，或坐或臥，或行或匍匐;妍者丑者，嘻者笑者，怒者罵詈者，啼叫者交相毆者，獨自坐臥不言語者，任其雜沓，無一人為料理。……

再例如《楚春元隱德傳》一則，是講萬歷年間楚春元赴試途中，一夜宿在清豐鎮(zhèn)，半夜時分對門起火，春元出門立觀，只見一妙齡少女赤條條來奔，說是“火起方急，救命無暇覓衣也?！贝涸敛粍有澳睿弊屗M房鉆進自己被洞，而本人立門外不入。第二天，此女父母來找，見女兒赤身躺在春元被洞中，很不高興。但春元畢竟是清白的。所以三年后，春元在第一次不中的情況下再赴京參試，臨場才思不濟，“終日不成一字”，這時鄰號試卷因被風吹入硯池中弄臟而廢棄，此人才甚，替春元答卷，結果得第，問后竟是三年前他救的女子后所嫁的丈夫。這則故事實為報恩之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