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洞天》簡介|鑒賞
清代白話短篇小說集,全稱《筆煉閣編述八洞天》八卷。題“五色石主人新編”,書首自序落款署“五色石主人題于筆煉閣”,因知作者即五色石主人,并與《五色石》作者筆煉閣主人同為一人。本書有清初刻本,藏日本內閣文庫,國內大連市圖書館藏一殘本(只第一回),故宮博物院藏一滿文抄本,1985年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出版陳翔華、蕭欣橋點校本。
《八洞天》亦收短篇小說八篇,它們是:第一卷《補南陔》,第二卷《反蘆花》,第三卷《培連理》,第四卷《續在原》,第五卷《正交情》,第六卷《明家訓》,第七卷《勸匪躬》,第八卷《醒敗類》。每卷卷目下并有雙句回目, 體制全同《五色石》。
關于本書的命名和作意,作者在自序中作了明確交代:“《八洞天》之作也, 蓋亦補《五色石》之所未備也。”因為“《五色石》以補天之缺, 而缺不勝缺,則補亦不勝補也。”而人世間“克如人愿者”、 “快人心者”的理想境界,則如天外之別有洞天,這別一洞天雖“以為不在人間世之中,而又未始出人間世之外”,故作者特于“程史之缺于紀、野乘之缺于載者,采其克如人愿之逸事凡八則”,名之曰《八洞天》。這八則逸事雖說是“不必然之事”,但卻是“必當然之理”。而作者正是要通過這八則故事所表現出的“必當然之理”來“補《五色石》之所未備”的。
本書中所要表現的“必當然之理”從整體來看,就是儒家的正統思想。作者從儒家的倫理道德出發,在這八篇小說中寫了一批仁父慈母良夫賢妻仁兄孝子義友忠仆,使他們都得好報,同時還寫了一批違背儒家道德規范的壞人,并使他們得惡報。作者想用傳統的儒家思想來維系世道人心當然是無濟于事的,是迂腐的,但通過他筆下的形象和故事,讀者可以看到后期封建社會的一些生活畫面。如第一卷《補南陔》寫大婦石氏欺凌小妾咸楚娘,逼她轉嫁;第二卷《反蘆花》寫繼母甘秀娥百般虐待前妻之子勝哥;第四卷《續在原》寫侄兒岑金與伯父岑鱗鬧分家,還奪走伯父的生意,氣得老頭子一命嗚乎;第六卷《明家訓》更是寫了一幕貪婪、殘忍、爾虞我詐的家庭丑劇。小說中的晏敖,竊取年老嗣父的資財另立門戶,一腳踢開撫育他多年的老人而不顧其生死。此人“愛草木而輕父母”,寧可花錢買梅村,卻不肯為挑土掩埋親生父母棺木的墳丁付一點賞錢。他還“最會傾換銅銀”,不但用銅錠詐騙鄉人,而且還用來詐騙自己的妻子。他用銅錠偷換了妻子私蓄的六十兩銀子,而他的兒子奇郎又偷去母親的假銀并用以換走父親的真銀。真是子肖其父,晏敖死后,奇郎竟然夜剖父棺,不僅盜取一串殉葬的白玉素珠,而且還盜賣棺木,而將父親尸骸拋于野地去喂黃犬。晏敖、奇郎這對人面獸心的父子,實在駭人聽聞;第八卷《醒敗類》則直接寫到家庭財產的繼承和爭奪。小說中的紀望洪一再將“非種亂宗事”誣告乃叔紀衍柞,甚至把堂弟還郎拐賣他鄉,說到底就是企圖讓叔父斷子絕孫,“立我為嗣”,“他家產少不得是我的”,核心還是一個財產繼承權問題。這些小說廣泛觸及到封建社會中父子、夫婦、妻妾、兄弟乃至叔侄之間的復雜矛盾,比較集中地揭露了封建私有制的殘酷和罪惡。
《八洞天》有些篇章還程度不同地反映了封建社會的世態炎涼、人情澆薄,比較形象地描繪并鞭撻了各種壞人的勢力和貪鄙。如第五卷《正交情》寫了一個忘恩負義、趨炎附勢的暴發戶甄奉桂。此人本是一個窮漢,平時常得好鄰居馮樂善和盛好仁的周濟。他也似乎很受感動,主動提出兒子長大送與馮家做書僮,女兒長大送去伏侍盛家。但他一旦發了橫財,即馬上變了一個臉譜,換了一副心腸。時遇馮家遭受火災,他趁火打劫,侵吞馮家劫后余財,逼得馮家無法生存,只得把女兒賣掉去投奔遠方親戚。盛好仁把家事托付與他外出,他就相繼吞并盛家的銀物和房產,最后逼得盛家母子無處容身而流落他鄉。他還懂得“擁財者必須借勢”,極力攀結本縣知縣的房師、因貪被劾在家的前兵部主事郤待征, “凡置買田房,都把郤衙出名,討租米也用郤衙的租由,收房錢也用郤衙的告示。”但他萬萬沒有料到,他倚貴欺賤所奪得的許多財產,到頭來卻都被他的“郤親家”白白占去。甄奉桂“負舊友”而“又為新交所負”,可算是惡有惡報。第八卷《醒敗類》的主旨是懲戒紀望洪、喜祥一類壞人的,但寫到一個財主畢思復,此人“有兩副衣裝,兩副面孔,見窮親戚便穿了舊衣,攢眉皺目,對他愁窮;見富貴客便換了好衣,脅肩諂笑,奔走奉承”,他隨著呼延府、畢東厘二家幾次升沉變化,而幾次變換嘴臉和反復無常,看后簡直叫人作嘔。其他如第五卷《續在原》中“人無親戚,利是親戚”的外郎魚仲光,第三卷《培連理》中一心要把表妹送與富家子弟做繼室的瘌痢黎竹等,這批勢利之徒“但見揮的金、使的銀,便覺眼兒紅、頸兒赤,不惜腰也折、背也彎, 何妨奴其顏、卑其膝”,作者正是通過這些勢利小人抨擊了封建末世的炎涼人面和冷暖世情。
《八洞天》第七卷《勸匪躬》是一篇政治性很強的小說,它借寫金代統治的殘酷和黑暗,實寫了清初的殘酷統治和文字獄,表現出明顯的民族反抗情緒。小說中的李真,只不過題了兩首同情南朝的詩歌,就被砍頭抄家,妻子被迫自殺,出生僅兩個月的兒子生哥由男仆王保攜奔他鄉。為了逃避追殺,主仆二人男扮女裝,改名換姓,以母女相稱,隱伏村野十七年;諫議大夫廉國光“因直言忤旨,身被刑戮,家產藉沒”,女兒冶娘流落鄉間,為人收養,也女扮男妝,隱名埋姓,后與生哥巧逢,結為夫婦。這種男不能男、女不能女的畸形人事正是社會造成的。小說所寫為金朝事,而清朝最初也稱后金;小說寫到世宗繼位,起用舊臣,平反李真冤獄,則使人自然聯想到雍正元年平反前朝戴名世案,這顯然是在寫清初的文字獄。作者如此大膽暴露清初政治的殘酷和黑暗,在清代小說中實不多見。
《八洞天》的藝術特點與《五色石》大體相同,只是隨著小說教化內容的增強,形象和文字反覺有些缺乏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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