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組緗·菉竹山房》原文閱讀|主旨理解|賞析|讀后感
吳組緗
陰歷五月初十日和阿圓到家,正是家鄉所謂“火梅”天氣:太陽和淫雨交替迫人,那苦況非身受的不能想象。母親說,前些日子二姑姑托人傳了口信來,問我們到家沒有;說“我做姑姑的命不好,連侄兒侄媳也冷淡我”。意思之間,是要我和阿圓到她老人家村上去住些時候。
二姑姑家我只于年小時去過一次,至今十多年了。我連年羈留外鄉,過的是電燈電影洋裝書籍柏油馬路的另一世界的生活。每當想起家鄉,就如記憶一個年遠的傳說一樣。我腦中的二姑姑家,到現在更是模糊得如云如煙。那座陰森敞大的三進大屋,那間攤亂著雨蝕蟲蛀的古書的學房,以及后園中的池塘竹木,想起來都如依稀的夢境。
二姑姑的故事好似一個舊傳奇的仿本。她的紅顏時代我自然沒有見過,但從后來我所見到的她的風度上看來:修長的身材,清癯白皙的臉龐,狹長而凄清的眼睛,以及沉默少言笑的陰暗調子,都和她的故事十分相稱。
故事在這里不必說得太多。其實,我所知道的也就有限;因為家人長者都諱談它。我所知道的一點點,都是日長月遠,家人談話中偶然流露出來,由零碎摭拾起來的。
多年以前,叔祖的學塾中有個聰明年少的門生,是個三代孤子。因為看見叔祖屋里的幛幔,筆套,與一幅大云錦上的刺繡,繡的都是各種姿態的美麗蝴蝶,心里對這繡蝴蝶的人起了羨慕之情:而這繡蝴蝶的姑娘因為聽叔祖常常夸說這人,心里自然也早就有了這人。這故事中的主人以后是乘一個怎樣的機緣相見相識,我不知道,長輩們恐怕也少知道。在我所摭拾的零碎資料中,這以后便是這悲慘故事的頂峰:一個三春天氣的午間,冷清的后園的太湖石洞中,祖母因看牡丹花,拿住了一對倉皇失措的系褲帶的頑皮孩子。
這幕才子佳人的喜劇鬧了出來,人人夸說的繡蝴蝶的小姐一時連丫頭也要加以鄙夷。放佚風流的叔祖雖從中盡力撮合周旋,但當時究未成功。若干年后,揚子江中八月大潮,風浪陡作,少年赴南京應考,船翻身亡。繡蝴蝶的小姐那時才十九歲,聞耗后,在桂花樹下自縊,為園丁所見,救活了,沒死。少年家覺得這小姐尚有稍些可風之處,商得了女家同意,大吹大擂接小姐過去迎了靈柩;麻衣紅繡鞋,抱著靈牌參拜家堂祖廟,做了新娘。
這故事要不是二姑姑的,并不多么有趣;二姑姑要沒這故事,我們這次也就不致急于要去。
母親自然慫恿我們去。說我們是新結婚,也難得回家一次。二姑姑家孤寂了一輩子,如今如此想念我們,這點子人情是不能不盡的。但是阿圓卻有點怕我們家鄉的老太太。這些老太太——舉個例,就如我的大伯娘,她老人家就最喜歡摟阿圓在膝上喊寶寶,親她的臉,咬她的肉,摩挲她的臂膊;又要我和她接吻給她老人家看。一得閑空,就托支水煙袋坐到我們房里來,盯著眼看守著我們作迷迷笑臉,滿口反復地說些叫人紅臉不好意思的夸羨話。這種種啰唣,我倒不大在意;可是阿圓就老被窘得臉紅耳赤,不知該往那里躲。——因此,阿圓不愿去。
我知道弊病之所在,告訴阿圓:二姑姑不是這種善于表現的快樂天真的老太太。而且我會投年輕姑娘之所好,照二姑姑原來的故事又編上了許多的動人的穿插,說得阿圓感動得紅了眼睛嘆長氣。聽說二姑姑決不會給她那種啰唣,她的不愿去的心就完全消除;再聽了二姑姑的故事,有趣得如從線裝書中看下來的一樣;又想到借此可以暫時躲避家下的老太太;而且又知道金燕村中風景好,菉竹山房的屋舍陰涼寬敞:于是阿圓不愿去的心,變成急于要去了。
我說金燕村,就是二姑姑的村;菉竹山房就是二姑姑的家宅。沿著荊溪的石堤走,走的七八里地,回環合抱的山巒漸漸擁擠,兩岸蔥翠古老的槐柳漸密,溪中黯赭色的大石漸多,嘩嘩的水激石塊聲越聽越近。這段溪,漸不叫荊溪,而是叫響潭。響潭的兩岸,槐樹柳樹榆樹更多更老更蔥蘢,兩面縫合,蔭罩著亂噴白色水沫的河面,一縷太陽光也曬不下來。沿著響潭兩岸的樹林中,疏疏落落點綴著二十多座白堊瓦屋。西岸上,緊臨著響潭,那座白屋分外大;梅花窗的圍墻上面探露著一叢竹子;竹子一半是綠色的,一半已開了花,變成槁色。——這座村子便是金燕村,這座大屋便是二姑姑的家宅菉竹山房。
阿圓是外鄉生長的,從前只在中國山水畫上見過的景子,一朝忽然身歷其境,欣躍之情自然難言。我一時回想起平日見慣的西式房子,柏油馬路,煙囪,工廠等等,也覺得是重入夢境,做了許多縹緲之想。
二姑姑多年不見,顯見得老邁了。
“昨天夜里結了三顆大燈花,今朝喜鵲在屋脊上叫了三四次,我知道要來人。”
那只蒼白皺褶的臉沒多少表情。說話的語氣,走路的步法,和她老人家的臉龐同一調子:陰暗,凄苦,遲鈍。她引我們進到內屋里,自己跚跚顫顫地到房里去張羅果盤,吩咐丫頭為我們打臉水。——這丫頭叫蘭花,本是我家的丫頭,三十多歲了。二姑姑陪嫁丫頭死去后,祖父便撥了身邊的這丫頭來服侍姑姑,和姑姑作伴。她陪姑姑住守這所大屋子已二十多年,跟姑姑念詩念經,學姑姑繡蝴蝶,她自己說不要成家的。
二姑姑說沒指望我們來得如此快,房子都沒打掃。領我們參觀全宅,順便叫我們自己揀一間合意的住。四個人分作三排走,姑姑在前,我倆在次,蘭花在最后。阿圓蹈著姑姑的步子走,顯見得拘束不自在,不時昂頭顧我,作有趣的會意之笑。我們都無話說。
屋子高大,陰森,也是和姑姑的人相諧調的。石階,地磚,柱礎,甚至板壁上,都染涂著一層深深淺淺的黯綠,是苔塵。一種與陳腐的土木之氣混合的霉氣撲滿鼻官。每一進屋的梁上都吊有淡黃色的燕子窩,有的已剝落,只留著痕跡;有的正孵著雛兒,叫得分外響。
我們每走到一進房子,由蘭花先上前開鎖;因為除姑姑住的一頭兩間的正屋而外,其余每一間房,每一道門都是上了鎖的。看完了正屋,由側門一條巷子走到花園中。鄰著花園有座雅致的房,門額上寫著“邀月”兩個八分字。百葉窗,古瓶式的門,門上也有明瓦紙的冊葉小窗。我愛這地方近花園,較別處明朗清新得多,和姑姑說,我們就住這間房。姑姑叫蘭花開了鎖,兩扇門一推開,就噗噗落下三只東西來:兩只是壁虎,一只是蝙蝠。我們都怔了一怔。壁虎是悠悠地爬走了;蘭花拾起那只大蝙蝠,輕輕放到墻隅里,囈語著似地念了一套怪話:
“福公公,你讓讓房,有貴客要在這里住。”
阿圓驚惶不安的樣子,牽一牽我的衣角,意思大約是對著這些情景,不敢在這間屋里住。二姑姑年老還不失其敏感,不知怎樣她老人家就窺知了阿圓的心事:
“不要緊。——這些房子,每年你姑爹回家時都打掃一次。停會,叫蘭花再好好來收拾。福公公虎爺爺都會讓出去的。”
又說:
“這間邀月廬是你姑爹最喜歡的地方;去年你姑爹回來,叫我把它修葺一下。你看看,里面全是新嶄嶄的。”
我探身進去張看,兜了一臉蜘蛛網。里面果然是新嶄嶄的。墻上字畫,桌上陳設,都很整齊。只是蒙上一層薄薄的塵灰罷了。
我們看蘭花扎了竹葉把,拿了掃帚來打掃。二姑姑自回前進去了。阿圓用一個小孩子的神秘驚奇的表情問我說:
“怎么說姑爹?……”
蘭花放下竹葉把,瞪著兩只陰沉的眼睛低幽地告訴阿圓說:
“爺爺靈驗得很啦!三朝兩天來給奶奶托夢。我也常看見的,公子帽,寶藍衫,常在這園里走。”
阿圓扭著我的袖口,只是向著蘭花的兩只眼睛瞪看。蘭花打掃好屋子,又忙著抱被褥毯子席子為我們安排床鋪。里墻邊原有一張檀木榻,榻幾上面擺著一套圍棋子,一盤瓷制的大蟠桃。把棋子蟠桃連同榻幾拿去,鋪上被席,便是我們的床了。二姑姑跚跚顫顫地走來,拿著一頂蚊帳給我們看,說這是姑爹用的帳,是玻璃紗制的;問我們怕不怕著涼。我自然愿意要這頂涼快帳子;但是阿圓卻望我瞪著眼,好像連這頂美麗的帳子也有可怕之處。
這屋子的陳設是非常美致的,只看墻上的點綴就知道。東墻上掛著四幅大錦屏,上面繡著“菉竹山房唱和詩”,邊沿上密密齊齊地繡著各色的小蝴蝶,一眼看上去就覺得很燦爛。西墻上掛著一幅彩色的“鐘馗捉鬼圖”,兩邊有洪北江的“梅雪松風清幾榻,天光云影護琴書”的對子。床榻對面的南墻上有百葉窗子可以看花園,窗下一書桌,桌上一個朱砂古瓶,瓶里插著馬尾云拂。
我覺得這地方好。陳設既古色古香;而窗外一叢半綠半黃的修竹,和墻外隱約可聽的響潭之水,越襯托得閑適恬靜。
不久吃晚飯,我們都默然無話。我和阿圓是不知在姑姑面前該說些什么好;姑姑自己呢,是不肯多說話的。偌大屋子如一大座古墓,沒一絲人聲;只有堂廳里的燕子啾啾地叫。蘭花向天井檐上張一張,自言自語地說:
“青姑娘還不回來呢!”
二姑姑也不答話,點點頭。阿圓偷眼看看我。——其實我自己也正在納罕著的。吃了飯,正洗臉,一只燕子由天井飛來,在屋里繞了一道,就鉆進檐下的窩里去了。蘭花停了碗,把筷子放在嘴沿上,低低地說:
“青姑娘,你到這時才回來。”悠悠地長嘆一口氣。
我釋然,向阿圓笑笑;阿圓卻不曾笑,只瞪著眼看蘭花。
我說邀月廬清新明朗,那是指日間而言。誰知這天晚上,大雨復作;一盞三支燈草的豆油檠搖晃不定;遠遠正屋里二姑姑蘭花低幽地念著晚經,聽來簡直是“秋墳鬼唱鮑家詩”;加以外面雨聲蟲聲風弄竹聲合奏起一支凄戾的交響曲,顯得這周遭的確鬼趣殊多。也不知是循著怎樣的一個線索,很自然地便和阿圓談起“聊齋”的故事來。談一回,她越靠緊我一些,兩眼只瞪著西墻上的“鐘馗捉鬼圖”,額上鼻上漸漸全漬著汗珠。鐘馗手下按著的那個鬼,披著發,撕開血盆口,露出兩支大獠牙,栩栩欲活。我偶然瞥一眼,也不由得一驚。這時覺得那鐘馗,那惡鬼,姑姑和蘭花,連同我們自己倆,都成了鬼故事中的人物了。
阿圓瑟縮地說:“我想睡。”
她緊緊靠住我,我走一步,她走一步。睡到床上,自然很難睡著。不知輾轉了多少時候,雨聲漸止,月亮透過百葉窗,映照得滿屋凄幽。一陣颯颯的風搖竹聲后,忽然聽得窗外有腳步之聲。聲音雖然輕微,但是入耳十分清楚。
“你……聽見了……沒有?”阿圓把頭鉆在我的腋下,喘息地低聲問。
我也不禁毛骨悚然。
那聲音漸聽漸近,沒有了;換上的是低沉的戚戚聲,如鬼低訴。阿圓已渾身汗濡。我咳了一聲,那聲音突然寂止;聽見這突然寂止,想起蘭花日間所說的話,我也不由得不怕了。
半晌沒有聲息,緊張的心緒稍稍平緩,但是兩人的神經都過分緊張,要想到夢鄉去躲身,究竟不能辦到。為要解除阿圓的恐怖,我找了些快樂高興的話和她談說。阿圓也就漸漸敢由我的腋下伸出頭來了。我說:
“你想不想你的家?”
“想。”
“怕不怕了?”
“還有點怕。”
正答著話,她突然尖起嗓子大叫一聲,摟住我,嚎啕,震抖,迫不成聲:
“你……看……門上!……”
我看門上——門上那個冊葉小窗露著一個鬼臉,向我們張望;月光斜映,隔著玻璃紗帳看得分外明晰。說時遲,那時快。那個鬼臉一晃,就沉下去不見了。我不知從哪里涌上一股勇氣,推開阿圓,三步跳去,拉開門。
門外是兩個女鬼!
一個由通正屋的小巷竄遠了;一個則因逃避不及,正在我的面前蹲著。
“是姑姑嗎?”
“唔——”幽沉的一口氣。
我抹著額上的冷汗,不禁輕松地笑了。我說:
“阿圓,莫怕了,是姑姑。”
1932年11月26日
〔注〕洪北江:即洪亮吉,清代經學家、文學家。
這是一曲從備受封建禮教壓迫的女性身心中迸發出的絕望悲歌。作者吳組緗是現代文壇一位左翼鄉土作家,他生于皖南山區的涇縣茂林村。少年時代的他就曾目睹鄉村里的一些青年婦女因觸犯禮教和族規,而被扔進石灰坑里活活燒死的慘劇。這在作家心中造成的震蕩久久無法平息。因此,吳組緗的小說常以皖南山村為背景,描寫他熟悉的農村婦女的命運。這篇《菉竹山房》是吳組緗作品中最富詩情畫意的一篇,也是一幅對封建禮教下苦苦掙扎的婦女們悲慘命運的真實寫照。
總體而言,小說可以分為前后兩個部分。前一部分寫“我”和新婚妻子阿圓在梅雨季節從大城市回到鄉下探望母親,中間插敘了二姑姑年輕時的一段愛情悲劇。后一部分則講述了“我”和阿圓到二姑姑家探訪的經過。在前一部分中,作者寫自己身在外鄉,每當想起家鄉,就如“記憶一個年遠的傳說一樣”。這表明了“我”作為一個現代城市人與傳統的鄉村之間的隔閡。幼年記憶中的二姑姑家,也“如依稀夢境”。接下來作者插敘了一段頗具江南才子佳人小說風味的故事,主人公正是二姑姑。她年少時期原本是一個蘭心蕙質的少女,精于刺繡。她和一聰慧少年因刺繡而結緣,并偷嘗了愛情的禁果。但不幸的是,他們的行為被長者發現了。于是,二姑姑成為人們眼中傷風敗俗的女人,而這種不良的名聲無異于宣判了她的終身苦刑。當得知少年赴考途中不幸落水身亡后,她因愛情的徹底破裂而欲自縊。被救后,她的行為被公認為一種“忠貞”的操守,于是被恩賜一場“婚姻”:她抱著靈牌作了新娘,從此便在菉竹山房中打發寂寞的青春。
如果把這篇小說當作一曲女性命運的交響曲的話,那么前一部分則正如交響曲的序曲,為故事設置背景和鋪墊。小說后一部分則推動著交響曲逐漸走向高潮。在去二姑姑家的路上,作者描寫了沿途的風景,那是一片多么美麗的鄉村景色啊!群山環抱,槐柳蔥綠,流水潺潺,令人心曠神怡。我們很難想象如此美景中竟會有慘痛飛迸!終于見到二姑姑了,多年不見的她“顯見得老邁了”,她“那只蒼白皺褶的臉沒多少表情。說話的語氣,走路的步法,和她老人家的臉龐同一調子:陰暗,凄苦,遲鈍”。作者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二姑姑衰老、遲暮的形象。接著,作者描寫開門時,突然從門上掉下了幾只壁虎和蝙蝠。姑姑的房子儼然已經成為小動物們的安樂窩。而丫鬟則把蝙蝠之類的低等動物當作公公爺爺一類的尊長供奉。姑姑還透露出早已去世多年的姑爹還魂托夢的駭人聽聞的事情。虛虛實實,烘托出一個被封建禮教埋沒了幸福、隔絕了人世的心靈,只能在靈魂不滅、萬物有靈的幻覺中,孤獨地空守著那份期盼和慰藉。
如此一個鬼氣森森、神神秘秘的世界,與先前“我”和阿圓沿途的所見所聞形成極大的反差,這正是吳組緗構思絕妙之所在。在小說的前一部分中,“我”和阿圓所代表的是“電燈電影洋裝書籍柏油馬路”的現代世界;顯然,這與保守落后的鄉村形成巨大反差,而家鄉老太太們的言行舉止也讓“我”和阿圓十分尷尬和不適應。二姑姑所在的金燕村是一處遠離現代工業文明的寧靜安詳之地,在作者筆下仿佛陶淵明的“桃花源”一般。事實上,山清水秀、詩情畫意的自然景色中繚繞的卻是人世間的凄涼之聲;在生機勃勃的山村中美麗多情的二姑姑做了死人妻,把本該青春絢爛的生命交付給了青燈、長夜、凄風苦雨。而“我”和阿圓鮮活的生命,陽光般幸福的生活與姑姑的凄哀幽婉,“古墓”般的生活形成鮮明的對照。正是在這種充滿張力的對照中,激起了我們無限苦澀和復雜的感情。
伴隨著小說情節朝著凄涼陰森的氛圍推進,故事高潮終于來臨: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和阿圓正處于膽戰心驚之時,突然發現所住的房屋的窗戶上出現了一張“鬼臉”,我終于大膽將門推開,一看,竟然是姑姑和丫鬟兩人在“窺房”!這一段描寫不僅把陰森的氣氛渲染到極致,而且在思想藝術上匠心獨運,發人深思。“窺房”這一行為,使我們從一個被封建禮教禁錮成鬼的軀殼中,發現了尚存于內心深處的灼熱的人欲,一絲人性的閃光。二姑姑這一形象也就具有豐富的內涵:一方面,她感情豐富,情深意篤;另一方面,在封建禮教的束縛下,這種用情執著和專一,卻葬送了她一生的幸福!
吳組緗的這篇小說善于從平凡中見奇峻,細密凝練中透出曲折不凡。細節描寫生動傳神,人物個性鮮明,表現出一種精密而又流動的敘述風格。作家自身具有的深厚古典文學修養,則不僅體現在小說詩情畫意的筆觸,以及姑姑傳奇般的身世上,也體現在小說細節的描摹上。比如寫姑姑“窺房”情節時,“鬼臉晃動”這一生動描寫頗得《聊齋》的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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