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崖外編》簡介|鑒賞
文言小說集。清徐昆(1715—1795前后)撰。參見附錄小傳。十六卷,約二百九十二篇。較早的版本有乾隆五十八年(1793)貯書樓存板本、乾隆五十九年晉祁書業堂藏板本等。后世流傳的多為八卷本,即原書的前半部。約在民國間有一種海虞趙琴石題詩加評本,也僅八卷。
按文體和題材,大體上可將本書作品分為三種類型。傳奇小說以愛情故事為主。筆記小說可分兩類:志人小說,多記名人、文人佚事;志怪小說,以寓言小說寫的較好,還有較多的勸懲性作品,意義不大。
本書中的愛情故事,約有數十篇,大多寫得工致委宛,富有情致。其中的男主人公多帶世俗氣,女主人公卻是“仙氣”濃郁,秉賦特異,往往具有某些超出情愛的氣質,使這些作品不僅僅是言情。 《巧巧》是本書開卷第二篇,以花園為場景。 以海棠、梨花為襯托,描述了一個書生與小家碧玉巧巧的愛情悲劇,寫得哀感纏綿。最后,柳崖子(作者自稱)嘆息說:“安得破盡門戶成格,妙配人間士女也。”這一篇可以視為是直接反對封建婚姻的作品,但全文具有一種“梨花一枝春帶雨”的意境,女主人公已有“花魂”的氣韻了。至于其它各篇,在寫愛情的基礎上,往往又別有寄托。有的篇章是抒寫作者的孤寂之感的。 《薛素》篇寫書生與魚家女幾次邂逅相遇,雖然各有情意,限于機緣,終歸風流云散。 《秋水小姐》篇寫一位仙女奉上元夫人之命到人間傳授南華《秋水》篇,可是千百年來,不得其人,最后只好傳授給一個披甲的武夫,其中寄托知己難尋之嘆。作者本人博學多才,著述等身,但五十五歲始中一舉,六十六歲才僥倖進士及第,其大半生與蒲松齡的境況很是相似。聯系《王再來》、《吳伶》等寫科舉弊端、知遇之感的篇章來看,就可以體味出這些愛情篇章都浸透著作者的空有抱負、懷才不遇的辛酸滋味。還有些篇章是發泄作者憤世嫉俗之情的。 《素素》篇的情節是由劉璋的寓言諷世小說《捉鬼傳》生發出來的,借以譏諷某些人連半個良心也沒有。憤激之情也溢于言表。 《非煙》篇寫一個妓女嫁給忠厚老誠的王舉人為妾。婚后,用“巧宦”的方法,幫助這個已做了知縣的王舉人博得了嘖嘖政聲,但在她死后,這位王舉人在官場中卻一蹶不振了。這篇小說,一方面贊揚了女子參政的才干,另一方面也說明老實人在宦海浮沉中是難于保全的。《俞俊》篇寫人虎之戀,把虎女寫得十分善良可親。柳崖子說:“虎而婦乃能盡婦道、御下以寬如是,諄諄撫子女,雖楚於菟(虎名)之乳子不逮焉,勝封使君遠矣。”最后一句直斥封建官府。有一篇六朝志怪小說寫漢代宣城太守封邵化虎食人,當時有民謠說: “無作封使君,生不治民死食民。”這是孔子的“苛政猛于虎”這句話的形象化。這些作品中的鬼、虎、蛇等等,都是以借喻的方法或明或暗地把筆鋒指向了封建統治階級。
名人、文人佚事寫得也很有特色。對堅持民族氣節的明末遺民傅山、杜濬等人,作者給予了很高的禮贊。 《青主先生》寫傅山隱于市井,著述行醫,笑傲王侯,與平民百姓卻保持著一種極為親切的關系。柳崖子說: “青主先生不勝贊,亦無庸后學贊。所謂大行不加,窮居不損也,豈止醫與字乎哉!” 《杜于皇》篇寫著名文學家杜濬與劉子壯同學友。杜隱居不仕,劉中進士后,過訪杜濬,見他竹笠草履,污泥躐蹋,二人相對終宵, “不及京邸一語,所言唯詩古文進境而已。”字里行間滲透著作者的景仰、企慕之情。《徐觀察》篇則是指斥官府的。寫湖南岳澧道員徐堂在洞庭湖遇險絕糧,有羽客送來已經腐敗的豆腐充饑,徐感到困惑。羽客借題發揮說,州縣官員與豆腐一樣,“雖腐猶存,觀察猶懵懵然任州縣之所為,而腐者且敗矣。慎勿任其腐敗徒作自了漢也。”徐表示贊同。但柳崖子卻評論說: “觀察大吏,茍不遇險厄,當開衙南面蒞屬吏、前翼后翰時,士之懷讜言者必不敢進,進之亦不受。”這里既揭示了封建官員的腐敗,又揭示了他們的專橫。其次,書中所記,多為山西人或作者的師友,因為作者熟悉情況,有些作品往往還有文獻價值。如著名的章回小說《捉鬼傳》,作者有意不署真名實姓。 《素素》篇卻載明為太原劉璋所作,這就解決了小說史上的一個難題。
在志怪小說中,較有價值的是那些寓意性作品。有些篇章是贊美普通人民的。 《永寧村民》寫某甲磬其所有救助一個因欠官稅而被逼自殺的人,盡管自己也很窮乏,仍拒絕對方償還。 《周翁》寫周醫生救了狐仙一命,狐仙報以巨額金銀,周分文不取。狐仙說: “天下金帛供天下人用,我取之,君受之, 胡不可者。而君雅不以為義,君真廉士哉!”最后,周只留下了狐仙送給的藥方,用以救活了許多人命。這里,不僅寫出了勞動者的廉潔和濟世之心,還寫出一種與封建私有制格格不入的財產觀念。這都是當時的人道主義思潮的具體表現。還有些篇章富于理趣。 《三白瓜》篇說有一種皮白、瓤白、籽白的瓜,比紅瓤、黃瓤瓜更為甘美,沒有嘗過的人卻誤以為生瓜。柳崖子說: “物之不可以皮相有如此者。” 《杜大娘子》篇說,讀書的方法可以因人而異,但主要有兩種,一種側重在感受,一種側重在理解。 《原襄敏》篇還說,“讀書亦如應世”,即要靈活的聯系實際。 諸如此類,見解都較精警,可以益人心智,說明作者確有心得,不愧學者本色。
在藝術上,本書的一個重要的特點是較為空靈。作者并不怎樣強調情節的變幻奇詭和性格的深刻鮮明,而是重在傳神,重在意境,重在寄托。不少篇章文筆純凈流暢,富于詩情畫意,有散文化的傾向。作者反對某些黑暗腐朽的現象,有時情緒也很激憤,但一般不做正面揭露(也許有所顧忌),而是以微言大義的筆法,點到為止。透過某些具體現象所做的哲學思考(有時是禪學的、玄學的),往往要引發到世界觀的高度加以概括,如“茫茫宇宙,機緣二字盡之矣”,“天地一陰陽變化而已,錯綜參伍,皆從此出”等。某些人生不適意的慨嘆,雖然帶有色空、虛無等消極色彩,實際上也是作者自己以及當時的某些知識分子因懷才不遇、不滿現實而產生的苦悶情緒的升華。如此等等,就在總體上形成了本書較為空靈、超脫的浪漫主義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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