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吻·劉大白》全文與讀后感賞析

我不是不能用指頭兒撕，

我不是不能用剪刀兒剖，

只是緩緩地

　　輕輕地

很仔細地挑開了紫色的信唇；

我知道這信唇里面，

藏著她秘密的一吻。

從她底很鄭重的折疊里，

我把那粉紅色的信箋，

很鄭重地展開了。

我把她很鄭重地寫的，

一字字一行行，

一行行一字字地

很鄭重地讀了。

我不是愛那一角模糊的郵印，

我不是愛那滿幅精致的花紋，

只是緩緩地

　　輕輕地

很仔細地揭起那綠色的郵花；

我知道這郵花背后，

藏著她秘密的一吻。

一九二三，五，二，在紹興

情詩在五四時期的新詩中占有相當大的比重，這當然與新文化運動反禮教、反封建的大背景有密切的關系。由于受新思潮的影響，當時的情詩大多表現得直率、坦誠，較少含蓄。這一方面固然是為了沖破舊禮教的束縛，另一方面，在詩藝上也就帶著初期新詩粗疏的缺陷。這首詩當然也不例外，正如劉大白自己說的那樣，他的詩“用筆太重，愛說盡，少含蓄”。不過，含蓄也并不一定是詩的唯一尺度，直率有直率的美，尤其是在當時那個崇尚直率的時代。這首詩的優點就在細膩地表達詩人的心理活動，體現了一種無掩飾的直率之美。

信箋是作為傳遞信息的媒介和愛情的信物貫串于全詩的。這首詩并沒有直接抒寫那些甜蜜的竊竊私語，也沒有描寫見信而勾起相思的情絲，而是采用側寫的方法，隱去信的內容，將其留給讀者去想象；詩人著力通過拆信、展信、讀信的細節動作以展示詩人的情感世界。呈現詩人心態的是一連串的典型動作，而這一連串動作又是通過富有特征性的動詞加以突出。例如，一個“撕”，一個“剖”，對這兩個動作的否定，突出了詩人對信箋——愛情的象征——的珍惜與愛撫之情。與“撕”與“剖”對應的是一個“挑”的動作。這輕輕地一挑，加倍強化了這種珍惜的感情。展讀信箋的動作，體現的是一種對愛情的鄭重與虔誠；而“揭”郵花的動作，又烘托了探求愛的秘密的渴望。除此之外，詩人還利用章句安排和節奏處理，以配合情感的發展線索。例如“不是”句的重疊和第一、三節的呼應，都旨在造成情緒的延長以達到強調的目的。又如“緩緩地”、“輕輕地”在音節上構成一種平緩和諧的聽覺效果，同時又將其切成兩句，在聽覺與視覺上又強化與延長了平緩和諧的感覺效果，以渲染愛的執著與深沉；一連串重疊的“鄭重地”，和“一字字一行行”的反復，則又在表現一種愛的神圣感。另外，像“不是……只是”、“我知道……”句式的反復運用，對表現心理活動的委婉曲折也是很奏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