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滑稽列傳第六十六·武帝時有所幸倡郭舍人者[1]，發言陳辭雖不合大道，然令人主和說[2]。》鑒賞

武帝少時，東武侯母常養帝^[3]，帝壯時^[4]，號之曰“大乳母”。率一月再朝^[5]。朝奏人^[6]，有詔使幸臣馬游卿以帛五十匹賜乳母^[7]。又奉飲糒飧養乳母^[8]。乳母上書曰：“某所有公田，愿得假倩之^[9]。”帝曰：“乳母欲得之乎?”以賜乳母。乳母所言，未嘗不聽。有詔得令乳母乘車行馳道中^[10]。當此之時，公卿大臣皆敬重乳母。乳母家子孫奴從者橫暴長安中^[11]，當道掣頓人車馬^[12]，奪人衣服。聞于中，不忍致之法^[13]。有司請徙乳母家室^[14]，處之于邊^[15]。奏可^[16]。乳母當入至前^[17]，面見辭。乳母先見郭舍人，為下泣^[18]。舍人曰：“即入見辭去，疾步數還顧^[19]。”乳母如其言，謝去，疾步數還顧。郭舍人疾言罵之曰^[20]：“咄^[21]!老女子^[22]! 何不疾行，陛下已壯矣。寧尚須汝乳而活邪^[23]? 尚何還顧^[24]?”于是人主憐焉悲之，乃下詔止無徙乳母，罰謫譖之者^[25]。

【段意】 本段記漢武帝時郭舍人以滑稽之智而使武帝乳母免于徙邊，目的是“令人主和說”，維護武帝與乳母的舊有感情。

注釋

[1]武帝:即漢武帝劉徹,公元前140—前87年在位,共五十四年。幸:愛。郭舍人:姓郭的藝人。舍人本指門客,此指藝人,即倡。[2]和說(yue):即和悅。[3]東武侯句:東武侯的母親曾經乳養過武帝。東武侯即郭他。東武,漢置縣,即今山東諸城縣。常,通“嘗”,曾經。[4]壯:長大。[5]率:大概。再朝:入朝兩次。 [6]朝奏入:每一次入朝的通報送進去。 [7]幸臣馬游卿:武帝寵愛的臣子馬游卿。馬游卿,人名,事跡不詳。[8]飲:指酒漿。糒(bei):干糧。飧(sun):熟食。[9]某所有二句:某處的若干公田,希望撥借給我使用。倩(qian),請。[10]馳道:御道。[11]子孫奴:指乳母子孫的奴仆。[12]當道句:沿路把人家的車馬攔住或牽走。掣(che),牽引,拽。頓,攔阻。[13]聞于中二句:事情傳到宮中武帝那里,不忍心用法律來懲治他們。[14]有司:主管其事的部門和官吏。[15]邊:邊疆。[16]奏可:準予所奏。[17]至前:到武帝面前。[18]下泣:掉眼淚。[19]疾步:快步。還顧:回過頭來看武帝。[20]疾言:狠狠地說話。[21]咄(duo):呵叱聲。[22]老女子:猶言老婆子。[23]寧:豈。[24]尚何還顧:還為什么要回過頭看呢? [25]謫(zhe)譖(zen):說壞話。謫,譴責。譖,進讒言,說人的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