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西南夷列傳第五十六·建元六年[1],大行王恢擊東越[2],東越殺王郢以報。》鑒賞
恢因兵威使番陽令唐蒙風指曉南越[3]。南越食蒙蜀枸醬[4],蒙問所從來,曰“道西北牂柯[5],牂柯江廣數里,出番禺城下[6]。”蒙歸至長安,問蜀賈人,賈人曰:“獨蜀出枸醬[7],多持竊出市夜郎[8]。夜郎者,臨牂柯江,江廣百馀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財物役屬夜郎[9],西至同師,然亦不能臣使也[10]。”蒙乃上書說上曰:“南越王黃屋左纛[11],地東西萬馀里,名為外臣[12],實一州主也。今以長沙、豫章往[13],水道多絕[14],難行。竊聞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馀萬,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15]。誠以漢之強[16],巴蜀之饒,通夜郎道[17],為置吏,易甚。”上許之,乃拜蒙為郎中將[18],將千人,食重萬馀人[19],從巴蜀筰關入[20],遂見夜郎侯多同。蒙厚賜,喻以威德,約為置吏,使其子為令[21]。夜郎旁小邑皆貪漢繒帛[22],以為漢道險,終不能有也,乃且聽蒙約。還報,乃以為犍為郡[23]。發巴蜀卒治道[24],自僰道指牂柯江[25]。蜀人司馬相如亦言西夷邛、筰可置郡。使相如以郎中將往喻,皆如南夷,為置一都尉[26],十馀縣,屬蜀[27]。
當是時,巴蜀四郡通西南夷道[28],戍轉相餉[29]。數歲,道不通,士罷餓離濕,死者甚眾[30];西南夷又數反[31],發兵興擊,耗費無功。上患之,使公孫弘往視問焉[32]。還對,言其不便。及弘為御史大夫,是時方筑朔方以據河逐胡[33],弘因數言西南夷害,可且罷,專力事匈奴。上罷西夷,獨置南夷夜郎兩縣一都尉,稍令犍為自葆就[34]。
【段意】 寫漢武帝在建元元光年間第一次派唐蒙、司馬相如經營西南夷的經過,后因匈奴事起,力量不濟,事未果而罷。
注釋
[1]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2]大行:九卿之一,主要負責周邊少數民族事務。王恢擊東越事,詳見《東越列傳》。[3]兵威:武力威脅。唐蒙:武帝時任番(po)陽(今江西波陽東北)令。曾上書建議開通夜郎道,被任為中郎將,奉命前往夜郎,以厚禮招致夜郎侯多同歸漢。漢于其地設犍為郡,并開辟道路二千余里。風:暗示、勸告。[4]南越食蒙蜀枸(ju)醬:南越人給唐蒙吃從蜀地來的枸醬。枸醬:一種蔓生木本植物的果實所做成的醬,味美可吃。[5]道西北牂柯:經由西北的牂柯江運來的。牂(zāng)柯江:即今貴州境內的北盤江。 [6]番禺:南越之都,即今廣州。 [7]獨:只有。 [8]竊出市夜郎:私自拿到夜郎販賣。[9]以財物役屬:依靠豐富的財物來使夜郎歸屬供役,聽從使喚。[10]臣使:作大臣(部下)驅使。[11]黃屋左纛(dao):秦漢時皇帝的儀仗。[12]外臣:臣服于漢朝的外國。[13]以:從。長沙:郡名,漢封吳芮王此。豫章:郡名,治所在今江西南昌。[14]水道多絕:水道多障礙,不便航運。[15]制越:制服南越。[16]誠以:如果以。[17]通夜郎道:修筑一條通往夜郎的道路,史稱南夷道。[18]郎中將:皇帝近衛武官,隸屬于郎中令。[19]食重:糧草和輜重車。[20]從巴蜀筰關入:王念孫認為,此應作“從巴符關入”。“蜀”字衍,“筰”乃“符”字之誤。巴符關在今四川合江縣。[21]為令:做縣令。[22]旁小邑:周圍小部落。繒(zeng)帛:絲織品的統稱。[23]犍為郡:漢武帝建元六年(前135)置,郡治焚道縣,在今四川宜賓。[24]治道:修筑南夷道。[25]指:通往。[26]都尉:武官名,郡國中掌管軍事的官。當時有的邊郡不置郡守,只設都尉,故云“置一都尉”。[27]屬蜀:隸屬于蜀郡管轄。[28]巴蜀四郡:指巴郡、蜀郡、廣漢、云中。[29]戍轉相餉:指修路、戍守的士卒和搞后勤供應的役徒都要耗費糧餉。[30]士罷餓離濕,死者甚眾:修路的士卒因疲勞、饑餓和不習慣潮濕環境而死的人非常多。罷:同“疲”。離:同“罹”,遭受。[31]西南夷又數反:元封二年,漢發兵擊不肯聽命的勞浸、靡莫。元封四年,郭昌往擊昆明部落。元封六年,漢又殺反抗的筰侯、邛君。[32]公孫弘往視問焉:公孫弘出使西南夷,事在元光五年(前130年),見《史記·平津侯主父列傳》。[33]朔方:郡名,元朔二年(前127年)漢武帝逐匈奴收河套地所置,郡治在今內蒙古自治區杭錦旗北。[34]稍令犍為自葆就:令犍為郡依靠自己的財力慢慢修筑起城邑和道路,保全郡縣建制。稍:逐漸。葆就:保守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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