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集
明代文言短篇傳奇小說集。四卷二十篇。作者陶輔(1441—?),字廷弼,號夕川、安理齋、海萍道人,鳳陽人。成書于明成化、弘治年間。
現(xiàn)僅存明萬歷十四年(1586)崔豈立重刊本,藏日本早稻田大學圖書館。1995年吉林大學出版社“明清稀見珍本小說名著叢書”、1996年齊魯書社“明清稀見小說叢刊”排印崔豈立重刊本。
明萬歷十四年(1586)崔豈立重刊本《花影集》正文書影
此書作者陶廷弼出身官宦之家,祖先以軍功封大同伯。他蔭襲了應(yīng)天衛(wèi)指揮之職,雖身居武職,卻愛好文學。張孟(敬)在《花影集序》中說他:“薄武藝而不事,專志于經(jīng)史翰墨間……又不茍合于時,即丐恩休致。尋山玩水,以豁其趣。操觚染翰,以肆其博。尚友古人,樂觀時變,以極其情。”此公是個怪人,有官不做,偏去舞弄筆墨,當然難與世俗相茍合。他非常欣賞瞿佑《剪燈新話》、李昌祺《剪燈馀話》、趙輔之《效顰集》等傳奇小說,就自己動筆,“較三家得失之端,約繁補略”。而寫成此書,借以寓意述懷,嘲弄風月。不少作品實為作者“夫子自道”,借書中人物之事、之言來發(fā)表議論,并且傾向鮮明,個性獨具。用散文體寫小說,也別具一格。首篇《退逸子傳》中,主角鮑道的性格、為人即作者自述。《夢夢翁錄》寫了一個“于人不欺,于物不忤”,“富貴不求,貧賤不憂,人尊不喜,人欺不怨”的有道君子。這正是作者為人處世的標準。《閑評清會錄》用書生閑評之口與鬼神進行了一場辯論,宣揚“祖宗積善子孫昌,祖宗積惡子孫殃”的勸人為善之論。《丐叟歌詩》以一丐叟與一道人唱詩歌的形式來討論天命與人事的關(guān)系,最后由茶店主人“茶叟”出來做總評,否定“一飲一啄,皆因前定”,再論述“氣運合變,實系乎人”的觀點,認為人的主觀行為是起決定作用的因素。末篇《晚趣西園記》用夕川翁的五言逐韻三十律,抒發(fā)自己超凡脫俗,休致林泉,幽雅自適的情懷。
書中故事性強的作品不多。《劉方三義傳》、《心堅金石傳》、《節(jié)義傳》三篇堪稱佳作,后被收入何大掄本《燕居筆記》。又《劉方三義傳》被改寫成馮夢龍《醒世恒言》中的《劉小官雌雄兄弟》;《心堅金石傳》也被后人擴寫為傳奇《霞箋記》及劇本,把悲劇改為大團圓的喜劇。作者從不同角度歌頌了男女間真摯的愛情,流傳甚廣。此外,還有《東丘侯傳》、《翟吉翟善歌》、《華山采藥記》、《郵亭午夢》、《賈生代判錄》等篇尚可一讀。
劉方三義傳
明代宣德初,河西蒙村有一劉老,號稱劉長者,臨河邊開設(shè)酒肆為業(yè)。夫婦俱已六旬,卻無子嗣。有京衛(wèi)老軍姓方,攜一子,年十二三歲,投宿劉店。及晚,方突發(fā)中風之疾,遂不起。其子痛哭,愿賣身葬父,以盡孝道。劉老夫婦憐之,代葬老軍,收其為義子,取名劉方。父慈子孝,勤業(yè)家事。是年秋,河上沉沒一游船,死溺眾多,得生者僅十數(shù)人。中有一少年,氣息將絕,仍手持一竹箱不放。旁一少婦扶抱哭泣不已。原來他夫婦倆奉父母的骨骸返鄉(xiāng),不幸遭此大難。劉方憐其與自己命運相同,稟明劉老,將二人帶回家中,將息調(diào)養(yǎng),夫婦俱得活。少年姓劉名奇,山東人,兩年前隨父進京赴考,父母染時疫死。其妻已有孕六月,遭此驚嚇,胎墮,不數(shù)日亦死。劉奇?zhèn)?劉老贈銀贈驢,令他馱雙親骨骸回鄉(xiāng)。奇去數(shù)月又回,因家鄉(xiāng)遭黃河泛濫,家已無存。愿拜劉老為父,以報救命之恩。于是,劉老夫婦又得一子,一家歡聚。幾年后,劉老夫婦相繼亡故,二子備盡人子之情。兄弟勤業(yè),生計日旺,不數(shù)年,富甲一方。奇欲為弟娶婦,方百計推諉不就。日久,方始露女扮男裝之隱。二人情深,遂結(jié)良緣。
東丘侯傳
東丘侯,姓花名云,字時澤。濠州懷遠人。祖先乃宋朝宦族,從祖父開始農(nóng)隱不仕。父親讀書好禮,教書為業(yè)。無故被兇豪劉三打死,當時侯僅三歲。其母告于官府,官不為理。侯年十三,母死,居喪送葬,禮如成人,鄉(xiāng)里稱重。侯以復父仇為志,但劉三勢大,不能犯,唯日夜泣告天地。侯年十八,夜夢神人授一鐵簡,長三寸許,命食之,當有神力。侯跪而嚼食之,齒痛連日,果生神力。遠近聞名,稱花神力。乃夜入劉衙,捽劉三而出,設(shè)父之靈位,親剖劉三之心以祭之。父仇已報,投大明徐元帥帳下效力,英勇善戰(zhàn),攻城掠地,屢建奇功,封安遠大將軍,鎮(zhèn)守太平。陳友諒大軍兵臨城下,侯堅守之。終因彈盡糧絕,城破,侯斷臂遭擒,罵賊而死。部下將士千余人,皆戰(zhàn)死,無一投降者。侯夫人郜氏,從容祭告家廟畢,投井死。家人或溺或縊,從死者數(shù)十人。妾孫氏不死,為東丘侯撫孤,而存花氏宗祧。
節(jié)義傳
明宣德初,鼓樓街有一個陳揮使,名安。妻郝氏,夫妻相敬如賓,年已三十,無子嗣。奉養(yǎng)父母,以孝聞名。陳身居營伍,差使十分辛苦。忽然得了重病,藥石無效,自知病已不起,只是憂慮妻子出身名門,性情貞潔剛烈,一旦自己死去,她必定殺身成節(jié),則父母就無所依托。郝氏知道他的心思,意志堅定地說:“君存與存,君亡與亡,豈肯偷生世間。”陳再三相勸不允,但相對哭泣而已。陳有好友王生,尚未娶妻,陳欲讓郝氏待自己死后贅他為夫,以代自己奉養(yǎng)父母,可使妻子亡夫而有夫,父母喪子而有子,并將此意告之父母親友。陳安死后,王生另薦一陳姓之友準備入贅,因為王生不愿壞叔嫂之名分,亂朋友之人倫。但郝氏死志已堅,夫死,祭畢,待靈柩入壙之時,竟投身入壙,伏刃而死。眾人不得已,重新開棺,依尸同葬。陳安的父母愴惶無措,只求速死,隨兒子而去。王生至此地步,乃扶二老泣曰:“父母之養(yǎng)不可缺,其責在我。”遂移居陳宅,侍親承服,如親子狀。上訴于官,稱郝氏之節(jié),致蒙旌表。三年服滿,才娶妻成婚。夫妻克盡孝養(yǎng),奉陳父母終老。
心堅金石傳
元朝至正年間,松江書生李彥直與鄰女張麗容相戀,李家乃書香門第,而張女乃是一個官妓,李父不肯允婚。拖了一年,李彥直學業(yè)荒廢,如癡如醉,張麗容日益憔悴,誓不他適。李家父母疼愛兒子,不得已而托媒聘了張女。時本路參政阿魯臺任滿還京,欲選有才有色的官妓二名獻給當朝右丞相伯顏。張麗容被選中。李家愛子心切,千方百計,上下奔走,直至家產(chǎn)蕩盡,竟不能免。張家母女被拘押登舟赴京。李生徒步追隨,沿路號泣,歷盡艱難。兩個月后,他到達臨清,力竭而死,被埋在路側(cè)。張麗容聞訊,自縊于舟中。阿魯臺大怒,焚燒了她的尸體。火畢,其心依舊,舟人以足踏之,出一小人如指頭大,金色,堅硬如石,形容與李彥直一般無二。阿魯臺益怒,又掘李生之尸焚之,其心也不變,同樣出一小人,卻是一個張麗容。阿魯臺見如此神奇,認作得了稀世珍寶,盛以錦匣,題曰“心堅金石之寶”,進京獻上右相,以求寵幸。右相聞之亦喜,啟匣視之,卻乃敗血一團,臭穢不可近。右相怒,置阿魯臺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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