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驚奇
明崇禎元年(1628)尚友堂刊本《拍案驚奇》扉頁書影
覆尚友堂刊本《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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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白話短篇(擬話本)世情小說集。又名《初刻拍案驚奇》。四十卷。題“即空觀主人手定”。作者凌濛初(1580—1644),字玄房,號初成,別號即空觀主人,浙江烏程(今屬吳興縣)人。成書于明天啟七年(1627)。
現存主要版本有明崇禎元年(1628)尚友堂刊本,藏日本日光山輪王寺慈眼堂;覆尚友堂刊本,藏日本廣島大學圖書館;清消閑居刊本,藏大連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1985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排印尚友堂刊本,1986年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說集成”影印覆尚友堂刊本,中華書局“古本小說叢刊”影印尚友堂刊本,1989年岳麓書社、1990年江蘇古籍出版社“中國話本大系”、1991年岳麓書社“古典名著普及文庫”、1991年人民文學出版社、1993年齊魯書社“中國古典小說普及叢書”排印尚友堂刊本。
卷一 轉運漢遇巧洞庭紅 波斯胡指破鼉龍殼
明朝成化年間,蘇州府長洲縣人文若虛,家道日衰,只得經商圖利,卻又“百做百不著”,豈但自己虧本,還連累同伴破財,人稱他為“倒運漢”。文若虛在落魄之際,偶遇來往海外販貨的張乘運,便萌生去海外觀光的念頭。他向幾個朋友湊借了一兩多銀子,買了最便宜的洞庭紅桔百余斤帶上船,同行的商人都譏笑他。誰知船行三、五日后來到吉零國,國中以桔子為罕見珍果,文若虛試以高價出售,吉零國人都競相爭購,競有出幾兩銀子買一個紅桔的,文若虛一下子賺得近千兩銀子。船在歸途中遭遇風暴,漂流到一荒島避風。文生上岸閑步解悶,瞧見一只大如小舟的龜殼,出于好奇,他將龜殼帶回船上。眾人見之,又皆取笑他以棄物為異寶,他也不以為意。船到福建,波斯商人瑪寶哈上船收貨,一眼就識出這龜殼是萬年鼉龍,二十四根肋骨中都有無價之寶——夜光珠,驚喜地以五萬兩銀子收買去。文若虛從此否極泰來,便在當地安家,娶了妻小,立起家業。至今子孫繁衍,家道殷富不絕。
卷二 姚滴珠避羞惹羞 鄭月娥將錯就錯
明朝萬歷年間,徽州府休寧縣女子姚滴珠,憑媒說合,嫁與潘甲為妻。滴珠娘家家道殷富,嬌養過度,而夫家家道維艱,靠男耕女織辛勞度日。新婚兩月,丈夫迫于父命外出經商,滴珠終日操勞,孤寂凄惶,又屢遭公婆辱罵,滴珠一氣之下遂回娘家。途中被無賴汪錫騙到汪家,由汪錫和王婆串通賣給財主吳大郎作外室。婆家不見了媳婦,以為回了娘家;而娘家不見了女兒,認準被婆家害死。雙方告到縣衙,只因人不見蹤影,沒有憑據,一下子難以了結。兩年后,姚家內親周少溪經商衢州,見一娼婦長得和姚滴珠一般無二,猜測她被人拐賣,歸告滴珠哥哥姚乙來相認。姚乙假裝嫖客來妓院后才知該女子叫鄭月娥,是個被人拐賣的良家婦女,寧愿跳出妓院火坑,遂將錯就錯認領了回去,送往潘家。次日,潘甲辨出她不是真妻子。于是縣官懸賞令捕快密訪分緝,終于找回了真的姚滴珠,與潘甲破鏡重圓。姚乙因認假作真發去充軍,鄭月娥不泯天良,愿生死相從,與姚乙結成夫婦。惡徒汪錫被官府重責杖打身亡,財主吳大郎見事情敗露,連忙上下打點,各方用錢,方得免遭處罰。
卷三 劉東山夸技順城門 十八兄奇蹤村酒肆
明朝嘉靖年間,北京巡捕衙門捕頭劉嵚,字東山,弓馬嫻熟,箭無虛發,人稱“連珠箭”。他以武藝高強自負,積攢得有些家事。三十余歲時,辭去捕快職業,回原籍交河縣改行經商。一次趕驢馬到京師販賣,鄉鄰勸他歸途須提防盜賊。東山自恃武藝高強,毫不在意。次日上路來到良鄉,見后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美少年奔馬趕來,他與劉東山稱兄道弟,結伴同路而行。兩人相互談論武藝,劉東山說得興起,又夸逞起自家手段。誰知那少年順手拿過劉東山的弓,輕輕一拉,連放連拽,那么硬的弓竟如同一條軟絹帶;而劉東山試著去拉美少年的弓,卻傾平生之力也拉不開,東山一時惶恐得無地自容。這時那少年退到百步之外,正弓挾矢,東山只覺左右耳根如聞肅肅小鳥飛過。正在驚慌之際,又見一引滿之箭正對己面,直嚇得魂不附體,只得把所帶銀子盡數獻交少年。東山回家后改開酒鋪,從此再不敢賣弄自己的武藝。三年后,少年和伙伴等共十一人前來酒鋪,東山以為大禍臨頭,誰知少年卻以千金酬贈,并將東山引薦給他們一伙的首領。那首領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李姓少年,又稱“十八兄”。東山從此安守本分營生度日而善終。
卷四 程元玉店肆代償錢 十一娘云岡縱譚俠
徽商程德瑜,字元玉,稟性簡默端重,忠厚老成。一次由川陜販貨回家,在飯店中見一婦人吃完了飯推說忘帶銀子,店主拉住不放,圍觀眾人紛紛取笑議論。程元玉于是為她代付飯錢,婦人自稱韋十一娘,向元玉見禮道謝別去。元玉雖感到這事有點蹊蹺,也不以為意,自與仆人上馬趕路。途中遇一伙強盜掠去所有銀兩,仆人和馬也杳然無蹤。正在走投無路之時,恰見韋十一娘和弟子青霞前來迎候,并引元玉到云岡庵中寄宿。言談之間,十一娘說自己本是劍俠,因見元玉氣色有滯,當有近禍,遂以無飯錢付店主來試探元玉之心,見他頗有義氣,故特前來相救。元玉聞之,悚然敬羨,求問劍俠之事,韋十一娘侃侃而談,綜述劍術興衰,評議前代劍俠。十一娘并應元玉的請求,囑青霞、縹云兩徒小試劍術,元玉贊嘆不已。次日早晨,元玉辭別十一娘后上路,途中,強盜將昨天搶掠的銀兩、馬匹如數送還。十余年后,元玉在四川與青霞重逢,青霞告訴他,十一娘與他分別后,師徒們又懲治了一些貪官酷吏。
卷五 感神媒張德容遇虎 湊吉日裴越客乘龍
唐朝乾元年代,吏部尚書張鎬次女德容,許配仆射之子裴越客為妻,并已擇定日子成親。張尚書聞得有個名叫李知微的老人,星數精妙,凡算命起卦、說人吉兇禍福,十分神奇靈驗。張尚書特請知微老人算一算婚期有何沖犯禁忌。李知微一看八字,斷言吉日只可在明春三月初三,早遲均不相宜,且成婚之地也應在南方。張尚書似信非信。裴家也請李知微卜算,李知微提筆寫道:“三月三日,不遲不疾。水淺舟膠,虎來人得。驚則大驚,吉則大吉。”裴越客不解其意,也將信將疑。此時張尚書在朝中遭人彈劾被貶為扆州司戶,即日赴任。張方信李知微算卦神靈,便請媒妁回復裴家,約定明春三月初三,到扆州成親。第二年剛過新春,裴越客啟程南行,由于裴府豪奢富有,行李沉重,仆從人眾,船行極慢。直到三月初二,張家接裴越客遣人報信說他們離扆州還差幾十里路,不禁發愁三月初三不能如期成親。這時卻有一只猛虎叼去德容小姐,不知去向。裴越客怕船緩慢延誤婚期,于是登岸趕路,當夜正歇息時忽見猛虎奔來,放下背負之物而去,眾人救起一問,誰知正是新娘德容,一切盡如李知微所預言,于是裴、張兩位新人結成美滿夫婦。
卷六 酒下酒趙尼媼迷花 機中機賈秀才報怨
婺州賈秀才之妻巫氏,素性貞淑,姿容絕世,夫妻恩愛。秀才在外坐館教書,常半年不歸。巫氏平日和丫環春花相伴,附近庵中趙姓老尼常來走動。流氓子弟卜良貪巫氏美色,只是無緣近身,于是用錢重托趙尼姑使計勾引。趙尼姑知巫氏正派,便以求子為名引巫氏到觀音庵中念經許愿,并讓她吃用酒拌和糯米粉做成的糕,使她昏睡庵中,被卜良乘機潛入奸污。巫氏醒后自知失身于人,又怒又惱,急回家中。其夫在外坐館夜夢不祥之兆,歸家聽了巫氏哭訴經過,夫妻倆商議報仇,設下妙計。他們先讓巫氏叫趙尼姑引卜良來家,卜良又當面抱住巫氏求歡,他親吻巫氏時,巫氏趁機咬下他的一段舌頭,卜良痛極,掙脫身子急急逃走。賈秀才取了卜良的舌頭連夜到庵中殺了趙尼姑師徒倆,并把半截舌頭塞進小尼口中。第二天庵中事發,近鄰稟報官府,緝獲卜良,判定卜良強奸尼姑不從而殺人,卜良有口缺舌,難以分辯,被當堂杖斃。
卷七 唐明皇好道集奇人 武惠妃崇禪斗異法
唐玄宗一心好道,本是孔真人轉世。一時有道術者,如張果、葉法善、羅公遠諸仙眾異人,皆來宮中聚會。張果因得胎息之道,出入騎一頭白驢,能日行數萬里,而此驢乃張果折紙施法而成。玄宗聞其名四處尋訪。張果得知,有心死而復生,入宮見駕,由齒發衰落而變成須髯漆黑,牙齒雪白,玄宗大喜,留其在宮中。又有道士葉法善在玄宗面前說出張果原形,并施法讓玄宗疾行到西涼府觀燈,到月宮聆聽《紫云曲》。仙童羅公遠廣有道術,被召入宮中與張、葉二人同朝伴駕。玄宗命葉、羅二人與武惠妃信奉的佛徒金剛三藏斗法,結果道士得勝。玄宗遂欲從公遠學隱形之術,公遠授之。玄宗雖然學得隱身之法,但每次隱身都會露些破綻,不能全隱。
卷八 烏將軍一飯必酬 陳大郎三人重會
蘇州人陳大郎街上遇到一個長相奇異古怪之人,此人滿臉除眼睛外全是胡須,既長又密。大郎心想此人如何吃飯,有心要作一觀,便邀約他同上酒樓。此人連吃幾壺酒,十來碗飯。飯罷問清大郎姓名,說聲日后報答謝別而去。兩年以后,陳大郎妻舅和妻子奉母命去崇明探望外婆,途中被一伙強徒掠走。大郎家四下尋訪無著,便去普陀山燒香祈愿觀音菩薩護佑。燒香后歸家途中,船遇暴風,飄泊到一小島邊,又遭岸上強徒劫掠。正在患難之際,強徒聽出大郎蘇州口音,想起山大王囑咐,將大郎押見大王。原來那大王正是大郎當年請飯的大胡子,人稱“烏將軍”。他感念大郎雪中一飯之恩,敬大郎為上賓,擺宴壓驚,并告知大郎妻子及妻舅在兩月前也被擄來,大王問清來歷后,妥善安置,以禮相待,正待送歸陳家。大郎聞言,驚喜交加。次日,烏將軍贈金銀重禮,彩緞貨物無數,相送大郎三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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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宣徽院仕女鞦韆會 清安寺夫婦笑啼緣
元朝大德年間,宣徽院使孛羅,每年清明前后在家中花園舉辦“秋千會”,邀請親友家眷歡聚。一日,樞密院同僉的公子拜住路過,見蕩秋千諸女美如天仙,便央媒說親。孛羅見他豐神俊美,才思敏捷,即喜以愛女速哥失里相許。擇日行聘以后,同僉遭人參劾入牢染疾,不久身亡,家財悉數抄沒入官,且全家均染上牢瘟身死,僅剩拜住一人。孛羅被三夫人相逼而悔婚,盡管速哥失里哭諫抗爭,仍改許婚平章之子。完婚之日,速哥失里轎中縊頸而死。家人將她盛殮入棺,寄放于清安寺中。拜住聞變,深感小姐深情,來寺中夜祭哭吊。豈料棺中小姐說話,拜住大喜,在寺僧幫助下打開棺蓋,兩人相見,悲喜交集。他倆怕父母再相逼,遂以隨葬之重金相謝寺僧,將棺木復原釘好,并囑寺僧保密。兩人移居上都,拜住開館教課,又將小姐首飾變賣貼補。夫妻恩愛,生活美滿。一年多后,宣徽院使孛羅調任到此,欲覓一儒生作書記,拜住被薦引前往,翁婿相見。孛羅得知愛女死而復生,喜從天降,遂盡釋前嫌,招贅拜住在家。拜住和速哥失里兩人生有三子,均善終。
卷十 韓秀才乘亂聘嬌妻 吳太守憐才主姻簿
明朝正德年間,浙江天臺縣秀才韓子文,父母雙亡,孑然一身,雖滿腹才華,卻因家道窮困,只能教館糊口,尚未議親。在一次提學歲考中,韓生因無錢巴結宗師而屈列三等。時逢正德駕崩,嘉靖登基。浙江訛傳朝廷要廣點繡女,一時間各家紛紛爭先恐后遣女婚嫁,到處送親迎親,吹打鼓樂之聲不絕。當鋪老板金朝奉有個十六歲的美貌女兒,待字閨中,情急之際顧不得貧富,愿將女兒許配給韓秀才為妻。韓秀才心知訛傳,怕金朝奉日后悔婚,便約請兩學友為媒上門,寫下婚約,子文將所積束修五十兩為聘禮,金家將女兒一縷青絲交與子文為憑。訛傳澄清后,金氏夫妻嫌貧愛富,萌生懊悔之意。正好妻弟程朝奉從徽州而來,金、程皆富商,欲親上加親成為兒女親家。程朝奉為金謀策,謊稱兒女早在幼時中表聯姻,一狀告到府衙,再用銀子上下打點,不愁官司不贏。次日,程、金告狀獲準候審。臺州新任大守吳公弼為人公平正直,惜才憐才,他分別詢問金、程和證人原聘年月,三人所說不一,破綻百出。太守大怒,將金、程和證人各當堂責打,金女仍配韓秀才為妻。完婚之后,郎才女貌,你恩我愛,韓秀才終登甲第。
卷十一 惡船家計賺假尸銀 狠仆人誤投真命狀
明朝成化年間,溫州永嘉王生娶妻劉氏,生活安逸。一日,王生郊外踏青醉歸,見家僮和姜客吵鬧,上前勸說,被憨直的呂姓姜客頂撞,王生乘酒興失手將姜客打昏于地。王生大驚,忙叫家僮用茶湯灌醒,再三賠禮,并以白絹一匹贈姜客為調理之資,姜客謝別。王生正慶幸之際,卻有渡口船家周四持白絹、竹籃來報姜客已死于船中,死前托周四告官伸冤。原來周四見姜客籃中白絹,問清原委后心存歹念,買下白絹和竹籃,并將河中一浮尸弄到船上扮作姜客,連夜來王家勒索。王生驚慌無奈,便傾盡家中現銀、首飾、衣服相送周四,請他不要聲張。又讓家人胡阿虎隨周四將尸首埋在王生家祖墳地里。事過一年,王生幼女病重,遣胡阿虎延醫卻被他酒醉耽誤而身亡,王生思女心痛,責打胡阿虎一頓。胡心懷怨恨,到官衙告發王生殺人之罪,知縣起尸相驗,王生招供被關進監牢。不久,姜客再到永嘉王府探望,始知王生遭人誣害入獄,便與王妻向知縣說明前情。知縣當堂責打周四、胡阿虎,兩人氣絕而亡。此后,王生與姜客呂大相互往來。王生從此戒了不少魯莽習性,后進士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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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陶家翁大雨留賓 蔣震卿片言得婦
明朝成化時,浙江余杭縣蔣震卿生性倜儻,不拘小節。一次,與兩客商結伴搭船去紹興游玩。歸途經諸暨,天下大雨,三人在一門坊下避雨。蔣生頑耍好動,有意去推一扇半掩的門。同伴勸阻,蔣卻戲言是岳丈家。這家主人陶翁忠厚尚義,殷富好客,正欲出門,聞避雨人出言不遜,心中不快。因見雨越下越大,陶翁就將蔣生的兩個朋友請進家中避雨,酒菜款待,而把蔣生關在門外,以為輕薄無禮之戒。入夜,兩友留宿于內,蔣生無處可往,只得在檐下站立。躊躇不定之際,卻聞門內有人招呼他接東西,蔣接后知是金銀器物,于是拿了便走,又見院墻上兩人跳下跟著他在后面走。他心中疑心是兩友所為。等到天明細看,跟在后面的兩個人卻一個是陶翁女兒幼芳,另一是幼芳的丫環。蔣知事有蹊蹺,細問幼芳根由。陶女告知自己許婚本地褚生,卻因與表兄相愛,私下有意跟他,原約定今夜跟他私奔,聽爹爹傍晚入內喊叫“外面有人放肆稱此是丈人家”,誤以為表兄應約而來,故收拾財物跟來,現知認錯了人,已無法挽回。蔣生于是把幼芳帶回家中,兩人結為夫婦。幼芳與震卿十分相得,一年后生下一子,托人回家告稟父母,翁婿相認,方知天緣巧合,皆大歡喜。
卷十三 趙六老舐犢喪殘生 張知縣誅梟成鐵案
趙六老夫婦有一子趙聰,自幼對其溺愛有加,百依百順。趙聰嬌生慣養,二老為他延請名師,他卻不圖進取,書沒讀好,反養成了忤逆父母的惡習。趙六老借了四百余兩銀子替他完婚。趙聰小夫妻大手大腳,胡亂花費,卻嫌趙六老慳吝。趙六老雖然每年變賣典押些田產衣飾雜物,但也不夠還人利錢。不久,兒子和媳婦當家后,小夫妻倆對六老夫婦更刻薄有加,百般虐待,活活氣死趙媽。無錢買棺入殮,趙聰也不聞不問。趙六老只得厚臉賒欠棺木將老妻安葬。趙六老這時已身無分文,債主又逼討上門,實在窮途末路,只得苦苦哀求兒子,卻遭兒子斥罵。他走投無路時想出下策,夜晚潛入兒子房內偷錢,竟被趙聰當賊用斧砍死。知縣正直明察,判趙聰殺賊可恕,不孝當誅。
卷十四 酒謀財于郊肆惡 鬼對案楊化借尸
薊鎮人楊化受人差遣,到山東即墨討債,途中被于大郊灌醉后用韁繩勒死,拋尸海中,掠去銀子二兩八錢。十二天后,楊化尸體逆流停在于家莊海邊,被保正發現報官訪拿兇手。次日,于大郊鄰居于得水妻李氏與丈夫碾米之時,突然跌倒在地,醒來后卻作楊化之聲,大叫:“于大郊,還我命來!”鄰居驚詫之余報知保正。保正即喚于大郊同來,聽李氏口中用男聲將被謀財害命經過始末詳述一番,細節絲毫不差。于大郊誣扯另三人與其同謀合干,一并見官。楊化借李氏之口用薊州口音為三人辯冤,于大郊驚極招供認罪,官府遂定于大郊死罪。案子審結完畢,楊化冤魂離開李氏身軀,而李氏清醒后對經過卻全然不知。當夜于得水夢見楊化相謝,并以騎坐的驢子相贈。次日,于得水果然見門外站著楊化走失的那頭驢子。
卷十五 衛朝奉狠心盤貴產 陳秀才巧計賺原房
金陵富家子弟陳秀才自恃家業殷富,肆意揮霍,家財將盡。其妻馬氏賢慧端淑,治家勤儉,苦苦相勸,而陳劣性不改,反向刻剝成性的徽商衛朝奉借貸三百兩銀子。三年后,衛朝奉遣人上門索債,要討還本利六百兩銀子,陳秀才只得將一處價值千金的房產作抵押,并讓衛朝奉補出差額。衛朝奉本就存心圖謀陳的房產,卻執意只要其還銀子,表示自己不缺房住。眾人調解無效,陳秀才只得立下六百兩賣房契約抵了債。遭衛盤剝后,陳秀才始有悔改之意,妻子乘機開導勸慰,并拿出私房積蓄要他贖回原房。豈料衛朝奉卻要算上維修費,以千兩高價相挾。陳秀才憤恨之極,恰見秦淮河中飄浮一尸,遂設計報復,差遣心腹家僮假意投奔衛朝奉,暗中將一條死人腿埋在衛家后乘隙逃出躲藏起來。陳秀才卻以索要逃仆為由派人前來衛家。衛讓其搜尋,卻于松土中挖出一條死人腿。衛朝奉驚恐萬分,求陳秀才私了,不要告官,寧愿讓陳以六百兩原價贖回房產,并退回三百兩利息。陳秀才從此改過自新,竟成富室。衛后來雖知中計,也只得忍讓了。
卷十六 張溜兒熟布迷魂局 陸蕙娘立決到頭緣
浙江桐鄉縣秀才沈燦若,到省城杭州應試,高中經魁,而妻子卻病故于桐鄉,遂痛不欲生。三年以后,燦若上京應試,又牽掛家中無人照看,就起續弦之念。沈生在京中見一身著縞素的美貌女子,頓時魂不守舍地跟蹤而去,在女子家門口觀看。沈又詢問室內走出之人張溜兒,方知女子是張的表妹陸蕙娘,新寡待嫁。沈燦若重托張溜兒說合作伐,送了三十兩聘金。張溜兒與他約定來日送蕙娘過門,沈大喜過望。新婚之夜,陸蕙娘兀自坐著不睡,沈再三相勸。蕙娘反復打量沈生,動問他京中有無勢要相識。沈告交游最廣,京中師友無數。陸蕙娘見沈一表人才,下定決心真嫁與他。遂告沈以實情:原來陸是張溜兒之妻,張常用她的美色為釣餌騙人,搭檔假嫁,婚后次日就誣人奸騙良家婦女,連人和箱籠財物盡行搶去。陸蕙娘痛恨其夫無恥行徑,亟思自拔,愿覓知音以身相許。兩人于是商量脫身之計,蕙娘勸說沈生連夜搬遷到友人家中。第二天,張溜兒帶人來搶人掠財,卻已人去屋空。后沈燦若高中進士,出任江陰知縣,與蕙娘美滿偕老。
卷十七 西山觀設箓度亡魂 開封府備棺追活命
宋朝河南開封府吳氏,夫病故,單傳一子劉達生,年十二歲。吳氏念亡夫恩義,誠請西山觀黃道士做齋醮超度亡魂。次日,黃道士與吳氏相見,兩人眉來眼去,竟勾搭成奸。為了掩人耳目,兩人假稱為表兄妹,冀圖長久來往。茍且貪歡近三年,兒子達生有所察覺,外面也有風言風語。后來達生幾次撞見母親與黃道士幽會,便口頭上向吳氏勸說,行動上處處防范,百般攔阻,還戲弄了黃道士幾番。吳、黃兩人無法隨心所欲,懷恨在心,欲置達生于死地,商議告其忤逆不孝罪,送入開封官府。府尹李杰廉正明察,見劉達生性情溫順,舉止得體,不為忤逆事申辯而甘愿受責;又見吳氏毫不念母子親情,對達生恨之入骨,只求府尹打死兒子,心知其中必有緣故,便佯稱達生忤逆該死,令吳氏明日備棺木領尸。暗差手下人尾隨吳氏,見其與黃道士會合說笑而去。次日,吳氏和黃道士備棺木來領尸,府尹命手下拿住黃道士,審明奸情,供稱“因奸唆殺”,被當堂打死,放入帶來的棺中。李杰要懲責吳氏,達生以身相護,愿領罪代母受打,府尹嘉揚其孝。吳氏隨子歸家,后雖收心度日,但總悒悒不快,不久驚悸病終。達生門風肅然,仕宦而終。
卷十八 丹客半黍九還 富翁千金一笑
松江富翁潘老,酷信丹術,雖多次受騙,卻不思悔改。一次,潘老到西湖游賞,見一客官攜眷游湖,行裝甚豐,珠光寶氣,美妾成群,堪稱豪富。潘某見之心羨,客官告以精于黃白之術,有九還丹,可點汞成金。潘老見說丹術,正投其所好,就力請丹客到松江煉丹。丹客索要二千兩銀子為丹母,在潘老園中封爐煉丹,聲稱到九九八十一日時開爐丹成。二十余日后,丹客接報母親在家病故,趕回家奔喪,留下美妾守爐。潘翁心想丹終會煉成,又貪其妾美色,竟在丹房中與其勾搭成奸,夜夜淫樂無度,綢繆了十余日。丹客回來開爐,驚說丹房中氣色有變,真丹走失,銀母也成糟粕,必定有男女在此交媾污穢。丹客責問姬妾,問清與潘翁奸情,怒不可遏。潘嚇得連連求情,又送了三百兩銀子才算了事。事后潘仍不醒悟,只說是自己做錯了事,越加迷戀丹術,又被一伙丹客將家財騙盡,只得流落街頭,乞討為生。有一天在路上遇到一個妓女,卻是先前丹客的美妾,這才明白丹客包妓充妾行騙,假托家人報喪,將二千兩銀子運回家中。至于點汞成金原是騙局一場。潘翁自此醒悟,再也不信爐火丹術。
卷十九 李公佐巧解夢中言 謝小娥智擒船上盜
唐朝元和年間,豫章郡富翁之女謝小娥嫁給段居貞為妻,婚后不到一月,兩家同船外出經商。船至鄱陽湖口,遇著江盜的船只,把兩家人統統殺光,只有小娥投水逃脫,被漁民救起后流落到建業上元縣妙果寺。小娥日日啼哭,立志要報這深仇大恨。一日,夜夢其父和夫告知,殺父者姓名為“車中猴,門東草”,殺夫者為“禾中走,一日夫”。小娥夢醒后雖記住謎語,卻不解其意。此后數年,小娥逢人便問,沒人能解此謎底。一日,也是天意湊巧,正逢洪州判官李公佐經過,詳出前謎所指兇手為申蘭,后謎所指兇手為申春。小娥得知仇人姓名,遂女扮男裝,化名謝保,在江湖上為船家做雇工,留心察訪打聽。后到潯陽郡,正巧被申蘭雇用,小娥為探虛實,干活認真巴結,甚得申家歡心,很快成為申蘭心腹管家。兩年多后,申蘭、申春等聚會飲酒,小娥趁機用酒灌醉兩人,殺了申蘭,捉住申春,到官府出首告狀,將盜賊余黨一網打盡,報了殺夫、殺父之仇。小娥因冤仇已報,心愿已了,遂削發為尼,皈依三寶。后李公佐又遇到她,為她作傳旌美。
卷二十 李克讓竟達空函 劉元普雙生貴子
宋真宗時洛陽人劉元普,任青州刺史,花甲之年告老還鄉。續弦王氏,年齡不到四十。劉元普因膝下沒有子女,田園、典鋪俱托內侄掌管。兩老在家鄉樂善好施,遠近聞名。有錢塘縣尹李克讓年近不惑,挈妻攜子,上任不到一月,病重將死,十分清貧,擔心身后撇下寡婦、孤兒無可依靠。聽說劉元普仗義疏財,有求必應,有心托孤,卻又無一面之交,只得以空白信箋封好,佯對妻兒說自己與劉元普是八拜之交的故人,勉慰妻兒,囑他們前去投奔。劉元普拆閱空函,初覺詫異,后省悟李克讓慕名托孤又難于啟齒的緣故,便以子侄之禮待李之子彥青,殷勤收留款待母子倆。襄陽刺史裴安卿因禍入獄,慘死獄中,其女蘭孫孤苦無依,劉元普認作義女,把她許給李彥青為妻,擇吉完婚。李克讓和裴安卿在陰曹深感劉盛德大義,佑其晚年連得兩子。劉元普百歲無疾而終,子孫出仕貴顯,屢受褒封。
卷二十一 袁尚寶相術動名卿 鄭舍人陰功叨世爵
明初著名相士袁忠徹,傳父技,善相術,百靈百驗。一日,忠徹到王部郎家拜訪,聽說其家人不時有病。言談之間,童仆興兒送茶進來,忠徹相了一下童仆后遂告部郎,家中不寧系因此童。王部郎聽從忠徹所言,將興兒遣去,家中人從此平安。興兒含悲而去,流落在外。一日,在廁所內拾得一大包銀子,他為了等候失主,在廁所內守了一夜。次日早晨,失主張都管尋來,感興兒德義,將他引見主人鄭指揮。鄭見興兒忠厚寬宏,認作義子,取名鄭興邦,教他習練武藝。后鄭指揮擢升游擊將軍,興邦襲指揮職銜,在京聽用。興兒心想由王家被遣到今天地位,不上三年功夫,念及舊主恩德,前往部郎家拜會。王部郎見興兒官服拜見,驚詫之余,聽他說明經過,心中頗怪袁忠徹相術可笑。恰好此時袁相士再度來訪,王部郎有意取笑他,讓興兒照舊童仆打扮出來送茶。袁忠徹一眼看出送茶童仆已是一個金帶武職官,不禁詳加端相,然后說:“此人滿面陰德紋起,若非救人之命,必是還人之物,骨相已變。有德于人,人亦報之,非前相術有誤也。”部郎與興兒皆驚服信之。此后,鄭、王兩家通家往來不絕,興兒直做到游擊將軍而終。
卷二十二 錢多處白丁橫帶 運退時刺史當稍
唐僖宗時,江陵人郭七郎為當地首富,家資巨萬。某日帶了幾個家人上京討債,趁便游覽散心。連本帶利討得十多萬兩銀子,便在京城花天酒地,肆意揮霍。如此三年,錢財用去一半多。正思歸之時,聽說用錢可以買官,便花了幾千兩銀子,做了橫州刺史,改名郭翰。郭趾高氣揚,帶了新仆舊童衣錦榮歸。到了家鄉,才知江陵被王仙芝帶兵經過,家中一片瓦礫,只剩老母和一兩個丫頭,弟死,妹不知去向。七郎遂接老母一同乘船赴任。船駛至永州,遇狂風巨浪,樹拔船毀,錢財行囊俱失,做刺史的憑證也沒有了。七郎和母親只得上岸寄宿寺廟中,老母受此驚嚇,不久病故。當地官員雖開具遭風失事丟失告身的文書,但七郎為母守孝,須三年后才能赴任。七郎此時身無分文,遍遭各方面冷遇,仆從均散,無以謀生,只得在往來船只上幫人執艄度日,人稱“當艄郭使君”。
卷二十三 大姊魂游完宿愿 小姨病起續前緣
元朝大德年間,揚州富人吳防御生有興娘和慶娘兩個女兒,長女興娘在襁褓之中許婚鄰居崔使君之子興哥。定婚約后,崔氏全家去遠方為官,十五年竟無消息。興娘十九歲時,情竇漸開,盼等崔生前來完婚,望眼欲穿,竟憂郁成疾而亡,父母以崔家行聘信物金鳳釵陪葬。出殯二月后,崔生忽然來到,告知父母雙亡,守喪服滿,來此完婚。吳防御告知興娘已死,崔生遂拜祭其靈前,暫居吳家小書房中。時值清明,吳防御合家去掃興娘墳,到天黑方歸,留守在家的崔生出門迎候,卻拾得由女轎中掉出的金鳳釵一只。當晚有自稱興娘之妹叫慶娘的女子進書房來尋金釵,并自薦枕席,向崔生求歡。崔生不允,女子以告訴父親為挾,崔生驚懼,無奈與之交合。自此女子朝隱入,暮隱出,往來尋歡一月余。此后,女子又和崔生私奔來到鎮江,住在崔家舊仆金榮家中。一年后,兩人想向父母說明,回到揚州,崔生先帶金釵見防御認錯,告知攜慶娘私奔之事。防御大驚,稱慶娘病臥一年,并未私奔,但又見崔手持興娘陪葬之金釵,就跟崔生來船上尋慶娘,未見慶娘,而家中臥病的慶娘卻起床而出,并以姐興娘口氣說話,求父母把妹慶娘嫁給崔生。吳防御夫婦同意后,慶娘病愈,遂與崔生成婚,生活和美。興娘了卻心愿,精魂從此離去。
卷二十四 鹽官邑老魔魅色 會骸山大士誅邪
明朝洪武年間,浙江鹽官邑會骸山中,有一老道,行動輕捷,如驚魚飛燕;且知書善詠,曾題寫風、花、雪、月四詞于石壁上,猶如刀刻。離山近處有大姓仇氏夫婦單傳一女,取名夜珠,十九歲還待字閨中。有一天,山中老道上門求親,遭兩老斥罵,老道卻笑著退出。兩日后,夜珠在窗口繡鞋,見大蝶一雙飛來旋繞其左右,夜珠上前去撲,而那兩蝶漸大如鷹,扶挾夜珠飛往山中。仇氏全家遍尋不見,出榜懸賞,允諾能救夜珠回來者即許婚配,并誦經拜佛,日夜祈求觀音大士顯靈。幾天后,會骸山頂上忽然豎起一根旗竿,竿頂吊有一物。秀才劉德遠等人不畏艱險,攀吊至山頂搶救,見此物竟是一老獼猴的骷髏。又見山腰處一洞數十猴子,均身首二段而死,洞中十余個婦女已昏迷而倒。劉秀才派人一面報官,一面救人,夜珠亦在救出的婦人之中。夜珠自言被擒后,老道強逼成親,自己執意不允,老道惱怒,欲行施暴。正在情急之際,忽然一陣風過,老道與眾妖皆死。大家查看旗竿,卻是上天竺觀音殿前之物,方知菩薩顯靈,誅滅妖魔。眾人遂在山上建廟供奉。劉秀才尚義,仇夜珠守貞,兩人于是結為夫婦,將旗竿奉還上天竺。此后,老道寫在石壁上的風、花、雪、月四詞,就像刷洗過一樣,再也不見蹤影。
卷二十五 趙司戶千里遺音 蘇小娟一詩正果
宋代錢塘名妓蘇盼奴與妹蘇小娟,才貌雙全,一時齊名。盼奴與太學生趙不敏相愛,資助他讀書。趙應試高中進士,官授襄陽司戶。趙感盼奴深情,一心想與她結為夫婦,然因盼奴名聲太大,一時難以找到勢要關系替她脫籍,趙只好先赴任,再徐圖良策。到任三年,不敏屢托人在京代辦,都沒辦成,遂相思積郁成疾而不起。恰有同宗兄弟趙院判來訪,不敏告知和盼奴一段生死之情。不敏臨終將遺物請弟轉交盼奴,并說其妹小娟俊雅能吟,才貌出眾,可與之結成佳偶。院判料理不敏喪事完畢,扶柩歸葬臨安。盼奴三年來足不出戶,一心只等襄陽趙司戶音訊,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竟也相思而死。其妹小娟遭人誣告,寄監候審。趙院判抵錢塘后,與臨安府判相見,為小娟平反了冤獄,并代她脫了樂籍,兩人結為夫婦。院判、小娟夫婦婚后美滿幸福,兩人感念不敏生前相托指引,遂將盼奴與不敏合葬一處。
卷二十六 奪風情村婦捐軀 假天語幕僚斷獄
四川汶川縣村婦杜氏,略有姿色,頗識風情,因嫌丈夫井慶粗蠢,常尋釁吵鬧。一次口角后杜回娘家住了十來日,經親友相勸氣平,獨自轉回夫家來。路上恰逢大雨如注,只得就近到太平禪寺躲雨。太平寺荒僻少人,老僧大覺和徒弟智圓均是好色貪淫之徒,乘機將她藏在寺中,天天恣意奸宿,輪流尋歡。杜氏年少欲盛,嫌大覺年老,精力不濟,一心只想和智圓淫樂。大覺惱怒,一氣之下把她殺死,埋尸于寺中后園。那井慶和娘家因杜氏失蹤,互以為被對方藏匿或暗算,于是告到縣衙。縣府正由都事林大合代署斷事,他辦事敏捷,理案精明,聽了雙方陳述,令手下四處探訪,并密派一年輕能干的門子到處探聽察訪。此人來到太平禪寺,被大覺師徒留住淫戲,智圓口中不覺露出馬腳。門子尋根究底,察知杜氏確曾來過寺中,于是回稟林公。林公即來寺中燒香,口中念念有詞,佯對空中打躬說話。然后坐堂聲稱上蒼顯應,指明殺死杜氏的是大覺和尚,令皂隸將其捆綁,當場審問。大覺無法抵賴,只得招供認罪。林公命將杜氏尸首掘出,大覺受到嚴懲。
卷二十七 顧阿秀喜舍檀那物 崔俊臣巧會芙蓉屏
元朝至正年間,真州人崔俊臣,家道富厚,娶妻王氏,姿容俊美。俊臣以父蔭補永嘉縣尉,帶妻上任。船至蘇州,船家顧阿秀起謀財害命之心,把崔俊臣拋入河中,強留王氏配與次子為妻。王氏假意應承隨順,趁機逃上岸,入庵落發為尼。王氏在庵中深得住持敬重,與各人相處甚洽。一年后,顧阿秀來庵將一幅芙蓉畫送與院主。王氏見此畫是夫君手筆,遂含淚題詩其上。此畫后被蘇州城內郭慶春買走,獻呈御史高公。俊臣當時因略識水性,總算逃得一命,潛游上岸以賣字畫謀生。后遇高公憐才,款留在家中。一日,崔在內書房看到那幅芙蓉圖屏,又見王氏的題詩,就把遭劫遇難經過告稟高公。高公查訪尼庵,找到王氏,接王氏在府中暫住,并托舊日屬官緝拿顧阿秀等人。顧阿秀等人供認不諱,遂問成梟斬死罪,追得贓物發還崔生。崔俊臣與王氏破鏡重圓,再赴永嘉上任。
卷二十八 金光洞主談舊跡 玉虛尊者悟前身
宋代鄂州江夏人馮京,應試科場,連中三元,后官居丞相。一日,默坐小憩,被一青衣小童引至萬山之中,進入一洞見金光洞主。金光洞主道出馮京前身是西天玉虛洞主,與金光洞主是至交,因一念興起而游戲人間。馮京經他點破,又身在佛教洞天世界中,遂依稀記起玉虛洞中舊時景物。金光洞主并為他指點因果迷津。馮京夢醒,仍覺方才境界了然,這時正好五十六歲,遂大徹大悟。從此常以老僧自稱,三十年后,無疾而終。
卷二十九 通閨闥堅心燈火 鬧囹圄捷報旗鈴
宋代浙東秀才張忠文,以課館為生。鄰居羅仁卿,家道殷富。張家有兒名幼謙,羅家有女喚惜惜,兩人系同日而生,又都在忠文館中讀書,自小青梅竹馬,相互愛慕。到十四歲時,兩人竟學著做起夫妻的事來。后來惜惜長成了個大姑娘,父母便不讓她再到張家讀書。張忠文央媒來為兒子說親,羅家嫌張家貧窮未允,推說要等幼謙科舉及第再議。第二年,張家父子外出,羅家竟將惜惜許配給富紳辛家。惜惜有苦難言,好容易盼到幼謙回家,便約幼謙相會。兩人情深意濃,約定凡見惜惜房中點燈三盞,幼謙便由后花園攀竹梯而入。這樣幽會了多次,一日竟被羅仁卿發覺。惜惜投井被攔,幼謙送官究辦。知縣見幼謙人材俊雅,心中雖有意周全他,卻又見辛家補狀追究奸情,無奈暫將幼謙收監。不久,報幼謙鄉試高中,知縣便順水推舟,放了幼謙。這時張忠文也在外地托上司向本地太守說情,由他出面勸辛家撤狀,平息訴訟。幾經波折,有情人終成眷屬。
卷三十 王大使威行部下 李參軍冤報生前
唐朝貞元年間,河朔李生,膂力過人,恃氣好俠,常與同伙少年在太行山道上劫掠,后折節讀書,盡改前非。李生風流倜儻,琴棋詩畫樣樣精通,官至深州錄事參軍,深得太守器重。其時成德軍節度使王武俊強橫霸道,屬下郡縣官吏個個懼怕,其子士真倚仗父親權勢,官至副使,少年驕縱,殺人不眨眼。一日,士真巡行到深州,太守親自小心陪侍,又讓李參軍作陪助興。士真一見李參軍,勃然大怒,下令將李拿下收獄。太守摸不著頭腦,挨到酒散,從李參軍處知道:二十七年前他行劫時曾把一個少年推落崖下摔死,劫得百余匹絲綢,今赴宴見士真相貌宛如那少年,故冷汗淋漓,知冤孽相報,死在眼前。次日,參軍果然被士真所殺。太守故意詢問原因,士真卻說:“李其實并無罪過,但相見后覺忿然難忍,殺了,心才釋然。”太守暗查士真年紀,正好二十七歲。原來士真就是當年被殺的少年轉世。
卷三十一 何道士因術成奸 周經歷因奸破賊
明朝永樂中,山東青州萊陽縣婦人夜夢神人給以靈藥,她吞下后就懷孕生下一女,取名唐賽兒。賽兒長大后嫁王元椿為妻。元椿素喜舞槍弄刀,外出劫掠,反被人殺死。賽兒安葬元椿后,在古墓間偶見有一道白光放出。她循光尋得一口寶劍、一副盔甲和一本《九天玄元混世真經》。玄武廟道士何正寅知道此事后,就與之勾搭成奸,并且整日在一起操演法術符咒。很快,賽兒已能施法將紙人紙馬變得與真的人馬一般。兩人正待商量謀反起事,恰逢當地一伙無賴子弟前來捉奸,賽兒施隱形術遁身而去,反把來捉奸的人戲弄了一番。眾人氣忿不過,稟官告府,知縣就派兵來捉。賽兒又施法用紙兵馬將官兵擊敗,趁勝豎起七星旗號,聚眾造反,一舉攻占了萊陽縣,又用計破了青州府。朝廷幾次重兵鎮壓,均被賽兒人馬打敗。后來有青州府經歷周雄詐降,取得了賽兒信任,設計除了何道士。又買通了賽兒身邊得寵的侍從蕭韶,灌醉賽兒,殺了她,然后打開城門,與城外官兵里應外合,剿滅了賽兒的軍馬。
卷三十二 喬兌換胡子宣淫 顯報施臥師入定
元朝沔州原上里鐵熔,娶妻狄氏,姿容美艷;其鄰居胡綏,有妻門氏,也光彩煥發。鐵熔和胡綏都是風月浪蕩子,得隴望蜀,心懷叵測,企圖勾引對方的妻子。鐵熔常請胡綏夫婦來家飲酒作樂,竭盡調笑褻狎之事,以勾引門氏。鐵熔借醉對胡綏明言“彼此更換妻子一用”,胡綏也假意自慚而散。其實,胡綏容貌氣質、溫柔風流均勝過鐵熔,反倒先與狄氏有了奸情。鐵熔常常在外尋花問柳,晝夜不歸,胡綏乘隙溜到鐵家和狄氏幽會偷歡。鐵熔沉湎酒色成疾,病臥在家,胡綏則毫無顧忌,公然與狄氏來往,還裝鬼弄神嚇唬鐵熔。鐵熔驚叫有鬼,狄氏請虛谷禪師禳解。禪師來后屏息入定,稱見到了鐵熔先祖,說鐵熔可以不死,而其友胡綏宣淫敗度,必受罪于陰世。鐵熔聞言心寬,病漸愈,而胡綏卻突然癰疽發作。鐵熔與門氏眉來眼去,竟也勾搭成奸。門氏告知鐵熔,胡綏早與其妻狄氏偷情往來,鐵熔遂悟自己病中所見是胡綏所扮之鬼。不兩日,胡綏病故,狄氏也因思念胡綏,又被鐵熔說破奸情,懨懨病死。半年后,鐵熔娶門氏為續弦,兩人情投意合,安心相得度日。
卷三十三 張員外義撫螟蛉子 包龍圖智賺合同文
宋朝汴梁西關外義定坊劉氏兄弟,長名天祥,娶妻楊氏;幼名天瑞,娶妻張氏。天瑞有一子安住,與本地李社長之女定奴指腹為婚。因遇荒年,天瑞全家遠行他鄉謀生,行前請李社長作見證,兄弟倆立下合同文書,寫明“家私房產,不曾分另”。天瑞落腳于山西潞州,得到樂善好施的富戶張員外周濟,并將安住認作義子。半年左右,天瑞夫婦染疫而亡,天瑞臨終將子安住和合同文書相托張員外。安住由張員外撫養成人,十五年后,安住帶合同文書扶父母靈柩回家鄉安葬,并前往拜望伯父母。天祥妻楊氏一心想獨占家產,怕安住回來要分財產,便先設計將安住所帶合同文書騙到手藏了起來,然后圖賴不認,將安住趕打出門。安住頭被打破,氣昏醒來后,遇到岳丈李社長,細說十五年經過,兩人同去開封府告狀。包拯洞察案情,對外聲稱說“安住因頭打傷、破傷風發而死,楊氏若與安住有親,系誤傷子孫,可減罪;若無關至親,就要抵命”。楊氏懼而認親,拿出合同文書為憑。包公判明真相,安住與伯父天祥等相聚,并與李社長之女完婚,承繼了劉、張兩家的家業。
卷三十四 聞人生野戰翠浮庵 靜觀尼晝錦黃沙弄
明朝洪熙年間,浙江湖州寡婦楊氏領一雙兒女過活。女兒十二歲,怯弱多病。一日,杭州翠浮庵觀主來訪,稱女病是命中帶來,只有出家為尼方可消災增福。于是楊氏讓女兒拜觀主為師,落發為尼,法名靜觀。靜觀十六歲時,長得儀容絕世,情竇初開。一日,在庵中偶見秀才聞人生路過,那聞人生才貌英俊,逸致翩翩,靜觀一見,動了凡心。后由杭城探望娘家歸庵,搭乘的恰巧是聞生之船。兩人遂墮入情海,山盟海誓。靜觀將聞人生領入庵中,庵中師徒三人本貪風月,就你爭我奪輪番讓聞人生伴宿取樂。七月半時,庵中眾尼外出念經,只留靜觀陪伴聞人生,兩人早就尋思長久廝守之計,于是乘機溜出。聞人生將靜觀藏在姑母家中。后聞人生鄉試中舉,不久又中二甲進士,靜觀遂以聞人生姑母繼女身份與之完婚,并與母親楊氏團聚。
卷三十五 訴窮漢暫掌別人錢 看財奴刁買冤家主
宋朝汴梁周家莊秀才周榮祖,單傳一子,乳名長壽。因應舉赴試,遂將成錠金銀埋在后墻下。同鄉有個賈仁,常年衣不蔽體,食不糊口,靠與人挑土筑墻度日,得閑就到東岳廟中訴苦禱告。一日夢神靈指示,說他前生多行不仁不義不孝不敬之事,今世當凍餓而死。賈仁苦苦哀求,神靈念他養父母至孝,將周榮祖的錢財暫且借與他二十年。后賈仁為人制泥坯,在周家后墻挖出一缸金銀,從此時來運轉,蓋新房,做生意,娶了妻子。然而賈仁慳吝刻薄成性,且無子女。周榮祖應試未中歸家,家中卻一貧如洗。無奈之中,托人把兒子長壽賣給賈仁為子,僅得兩貫錢。二十年后,賈仁夫婦亡故,家產由長壽掌管。一日,長壽游東岳廟遇見重歸故里的周榮祖夫婦,經當年賣兒的保人陳德甫說明,父子相認,見賈家所存金銀上皆有周祖先之名的印記,方明白賈仁空做二十年財主,只是替自己守財罷了。長壽歸宗仍復周姓,依先祖之訓,蓋佛堂,迎請周老夫婦入住。
卷三十六 東廊僧怠招魔 黑衣盜奸生殺
唐朝元和年間,山東沂州西邊的宮山,有一院宇,有兩僧在此誦經修行二十余年。一日冬夜,兩僧各在東西廊中誦經。東廊僧先聞山下隱隱有慟哭之聲,又見一身軀巨大、奇形異狀的怪物撞進西廊,接著聽得撲打聲、咀嚼聲傳出。東廊僧倉皇失措逃奔下山,躲入馬家一牛棚中。喘息未定,東廊僧又見一黑衣人執刀在外徘徊,院墻里先有包裹拋出,又有一女子攀墻跳出后隨黑衣人而行。東廊僧知此兩人私奔,為避嫌疑,慌不擇路急忙逃離這是非之地,豈料雪夜迷路,跌入一個廢井中。井已干枯無水,借月光照射,僧見身旁是剛才攀墻而逃的女子尸體。天亮,東廊僧被馬家人尋來捉住送官。縣令備問根由,僧述昨夜怪物入院啖噬西廊僧,自己因而驚懼逃下山之事。然縣令派人上山查看,西廊僧卻在山上安然無恙,并未見什么怪物之類。知縣就先將東廊僧收監,并派人緝訪隱情。原來死者系富戶馬員外之女,貌美,私下與表兄杜生相愛。其父嫌杜生貧困,欲另擇人許配。那天奶娘哄誘她,說杜生黑夜約她私奔,其實奶娘卻讓兒子冒名頂替,想騙財拐人。員外女兒后來認出來人不是杜生,奶娘之子見事情敗露,就殺死了她,拋尸井下。不久,奶娘之子以騙搶到的馬家金銀飾物作賭注,被抓住送官究辦,真兇終于查清,奶娘之子被明刑正典。
卷三十七 屈突仲任酷殺眾生 鄆州司馬冥全內侄
唐朝開元年間,溫縣人屈突仲任,早年喪父,縱情聲色,家產變賣已盡,無計謀生。因喜食牛馬肉,便與家童合謀偷盜,并專門捕殺飛禽走獸,連吃帶賣,殺生無數。仲任的姑夫張安,曾任鄆州司馬,常規勸他,他只是不聽。后姑夫死去,仲任更是逞性胡為,十余年中不思悔改。家童病死后,仲任被陰司鬼卒押去,讓他就濫殺生靈一事與家童對質。他在陰司見家童備受箠楚,被食的牛馬驢騾等數以萬計,悉來討命。他的姑夫張安這時已為當地判官,見仲任陽壽未盡,遂開一條生路救他,囑他刺血寫《一切經》,贖清以往殺生的罪孽。仲任還陽蘇醒后,遂棄惡揚善,刺血寫經不倦,并以己事戒人,終成善果而終。
卷三十八 占家財狠婿妒侄 延親脈孝女藏兒
元朝東平府富翁劉從善,娶妻李氏,無子,只有一女引姐,招張郎入贅。劉員外有一個親侄引孫,自幼父母雙亡,靠著伯父度日。此時,劉員外將婢女小梅收為側室。不久,小梅有了身孕。張郎極貪小好利,一心圖謀岳丈財產,他先挑唆岳母吵鬧,趕走了引孫;又怕小梅生下男孩使他失去名分承繼家財,就設計想暗算小梅。引姐孝心一片,為延續劉氏一脈香火,明知張郎居心叵測,母親又不明事理,遂將計就計,伺機周全,幫小梅躲藏到東莊一個親戚家,欲等孩子長大些再接回家來。劉員外因小梅出走,嘆息之余就做善事來施舍救濟窮人,并暗地接濟扶助侄子引孫。劉員外夫婦年老,就讓張郎掌管家財,他掌管家事后,三年來志得意滿,驕橫自專,儼然主人一般,令岳父母很是不滿。一日,恰值清明上墳祭祖,張郎居然一反往年先上劉家祖墳,再祭自己祖墳的慣例,自己先上張家祖墳。劉員外夫婦見侄引孫已來祭奠先祖,而婿卻未見蹤影,十分氣惱。員外乘機開導李氏,使李氏省悟,遂將侄兒仍收留回家,并將鑰匙賬簿從女婿手中討回,交給引孫掌管。引姐此時又將小梅母子接回家中,員外夫婦見到后,喜出望外,明白了女兒的一片孝心,遂把家財三分,女兒、侄兒、兒子各得一份,各管家業。自此內外保全,一家和氣過日。
卷三十九 喬勢天師禳旱魃 秉誠縣令召甘霖
唐武宗會昌年間,晉陽縣令狄維謙,系狄仁杰之后,為官清正。這年大旱,數月滴雨未見,草木不生,禾苗盡槁。縣內有個無賴郭賽璞,伙同一個女巫裝神弄鬼,施行騙術,朝廷賜號“天師”。他們明為師兄妹,暗地為夫妻。狄縣令雖不信妖邪,但百姓舉薦懇求,民意難違,便厚禮敦請迎之。二巫先搭足架子,推辭不來,縣令再三求請,方才姍姍來遲。二巫設壇祈雨,先說三日后雨當沾足,等到三日期滿,天卻更晴。二巫又說七日后必定有雨,并聲稱縣令無德,要搜尋旱魃而擾民。狄縣令無奈,為民著想只得盡意奉承,十多日后仍無下雨之跡象,二巫見勢不妙,欲溜之夭夭。縣令察覺,便佯稱次日為他們餞行,遂叫手下兵士拿下二人,當場責打。然后捆縛二巫,投于祠前漂水之內,任其溺死。狄令又叩首神前,虔禱敬告,誓言將親自登山求雨,如果不下雨,就一直祈求到被烈日曬死為止。上蒼感狄令為民求雨至誠,即時下了一場透雨。狄令求雨得雨受到朝廷褒獎、民眾擁戴。
卷四十 華陰道獨逢異客 江陵郡三拆仙書
唐朝洛陽李生赴長安應試,途經華陰道中,住店時見一骨秀神清、豐格出眾的白衣人。李料此人非凡,主動圍爐同飲,以兄禮敬重之。次日兩人同行,至晚,白衣人辭別時交與李生三封密封的信柬,說李生一生緊要事都在里面,內有秘語,遇到緊急時方可依序而開看,只要照著做,當得益處。李生到京城后連應五、六舉,均不中第,盤纏用盡,思歸不得,情急中拆開第一封留柬,卻見內里一只小封,封面上寫明“某年月日,以困迫無資用,開第一封”。李生見開封日期不差一毫,驚嘆靈驗,再拆小封一看,囑他“可青龍寺門前坐”。李生依言來寺前小坐,有主僧對其注視良久,問他先人,然后告知李父昔日在此一病不起,寄錢二千貫于寺中,今當交還。李得遺財,買宅長安,娶妻成富家。后共應舉十次不第。欲住手不舉,又割舍不得,躊躇不定時開拆第二封信柬。只見內里小封面上寫明“以將罷舉”,日期仍不差。按信中留言“可西市鞦轡行頭坐”的指點,花錢得來年主考官之侄的幫助,果然中了進士,后官至江陵副使。李生后差人去華陰尋訪白衣人,未見。一日,忽患心痛,危迫間拆第三封信,信上說“可處置家事”。李生知數定,遂安排后事,兩日后含笑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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