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清光緒《新小說》連載本《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正文書影
清光緒《新小說》連載本《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正文書影
清代白話長篇譴責小說。一百零八回。題“我佛山人著”。作者吳沃堯(1866—1910),原名寶震,字小允,號繭人,后易為趼人,廣東南海縣佛山鎮人。成書于清宣統二年(1910)。
現存主要版本有清光緒《新小說》連載本,四十五回;清末上海廣智書局排印本;1933年上海石印本。1985年人民文學出版社排印上海廣益書局初版本,1988年江西人民出版社“中國近代小說大系”排印本。
“九死一生”(主人公名)十五歲那年,父親死于杭州的商號,在南京做候補官的嫡親伯父,趁機把遺產變法吞沒,母親因生計困難,命其到南京要錢。在輪船上見一個行李上粘著“江蘇即補縣正堂”封條的人偷旅客的衣物,不免懷疑或許是扮了官去做賊;不想此人確是一位候補縣太爺,只因捐官的人太多,壓了班,他官不能做,就去做賊了。又聽說一個出身王府丫頭的流娼,為了做誥命夫人,出錢為嫖客捐了個道臺;一個候補道為了巴結制臺,竟將夫人送上門去受辱,不覺嘆息官場中竟是男盜女娼的行徑。
到了南京,伯父躲著不見,伯母亦不肯接待,幸好碰到在江寧做官的幼年同窗吳繼之,將其接入家中,幫他辦理書啟。見候補道茍才,窮得吃盡當光,卻依然大擺威風。族長借口修理祠堂,硬派他家出一百兩銀子,無奈只好將母親也帶來南京。路過上海,遇到因抨擊上司而丟官的姻伯王伯述,又聽他發了一篇議論,說中國讀書人做官,只知飲酒賦詩,國家無由得強。
祥珍寶店巨金被騙,原來卻是東家包道守,指使他人以寄售古玩的手法,騙取本店伙計錢銀一萬六千兩。鐘雷溪竭力制造自己財本雄厚、恪守信譽的假象,以“倒賬”的方式騙得上海錢莊巨款,捐了一個道員。上海的錢莊派人到南京控告,誰知道衙門里面的事難辦得很,直到用了一萬多兩銀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打點到了,方將呈子遞到制臺手中,而制臺又不批示,只交代藩臺問他的話,鐘雷溪賴得一干二凈。從此如泥牛入海,永無消息。
南洋水師馭遠兵輪的管帶,在南京支應局領了一百噸的煤價,到上海專供兵船物料的鋪家只買二三十噸,卻叫鋪家賬上寫一百噸,將七八十噸價提取二成賄了鋪家,余下的便一齊吞沒了。一次在海上遙見一縷濃煙,管帶疑為法國兵艦,開足機器,飛速逃竄,覺來船甚速,大懼,遂自開放水門,將船沉入海中,乘舢板逃回,捏報“倉卒遇敵,致被擊沉”。擔任守衛紫禁城重任的神機營,當兵的都是黃帶子、紅帶子的宗室,每人都用一個家人,每個家人都代他老爺帶著一桿鴉片槍,因此出起隊來,五百人一營的,卻足足有一千人,一千桿槍;操練的時候,各人先把手里的鷹安置好了,用一根鐵條兒,或插在樹上,或插在墻上,把鷹站在上頭,然后肯歸隊伍。操起來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望著自己的鷹。偶然那鐵條兒插不穩,掉了下來,哪怕操到要緊的時候,他也先把火槍撂下,先去把他那鷹弄好了,還代他理好了毛,再歸到隊里去。
江南制造局現任的總辦百事不管,天天在家念佛。他任用的委員,除了磕頭請安之外,便是拿錢吃飯,還有的是逢迎總辦的意旨罷了。有一位司事,曾在兵燹中負了總辦的老太太逃難,后來因故被總辦開除,司事就抱著虎頭牌哭叫著老太太,果然把差事哭回來了,而且還越弄越紅,成了管理船廠的委員。他到廠之日,先吊了名冊來看,說工匠的名字犯了總辦的諱,逼勒著他們改名。官場中人,只要看見一個沒辮子的,哪怕他是個外國化子,也看得他同天上神仙一般,以一二百的大薪水用著幾個并無實學的外國人,而對有本事的中國的制造局出來的學生,一個月才給四吊錢的膏火。總辦一次專請了外國工程師打出了船樣,中國工程師梁桂生說這樣子不對,總辦大惱,說:“梁桂生他有多大本領!外國人打的樣子,還有錯么?不信他比外國人還強!”不想做成以后,果然毛病百出,只好求梁桂生重加修改。
制造局的物料,原先是派買辦出來采辦的,后來因見買辦在商家交易中,有九五回傭的通例,局里以為是弊,便改設“報價處”:每日應買什么東西,掛牌出去,叫各行家彌封報價,派了委員會同開拆,揀最便宜的訂買。誰知一班行家便聯絡起來,一齊多要價錢。局里一看不對,又改為“議價處”,用當面跌價的辦法采辦,起先大家要搶生意,自然總跌賤些,不久卻又聯絡起來了,這一聯絡,就成了商家與官家的聯絡:所有里面議價處、核算處、庫房、賬房,處處都要招呼到。有局外人來了,他們便拼命地和你跌價,讓你下次不敢再去。他做虧了的買賣,便拿低貨去充,等你明天不去了,他們便把價錢止住了不肯再跌;不然,值一兩銀子的東西,他們要價的時候,卻要十兩,幾個人輪流減跌下來,到了五六兩,也就成交了。那議價委員是一點事也不懂得,單知道要便宜。
一班流落上海的文人,已無求取功名之望,用一角洋錢一首絕詩、兩角洋錢一首律詩的標價,作了詩讓市儈送去登報。還有一些不會作畫的人,兩三角洋錢買了別人的畫,題上兩句詩,寫上一個款,便算是自己畫的,要賣一二元錢;有些畫家又不會詩,便抄了人家的詩題在畫上,畫了梅花,卻抄了題桃花詩;畫了美人,卻抄了題鐘馗詩。
一個自小驕縱慣養、無所不為的買辦之子,糾集強盜明火執仗搶了自家的東西,事發以后,他老子要親手殺了他,被人勸住,不得已,送他出洋讀書,不承望他學好,只當把他攆走罷了。被政府派出洋的學生,自然也有學成的,而曾文公和李合肥從前派往美國的學生,回來之后,去做洋行買辦,當律師翻譯的,不知多少呢。花了錢,教出了人材,卻被外人去用,其實也不值得。
沈經武在上海賣假丸藥,還掛上一個“京都同仁堂”的招牌,在報上登了“京都同仁堂分設上海大馬路”的告白,不想被京里大柵欄的同仁堂看見,以為是假冒招牌,便打發伙計來上海和他會官司。沈經武一見,就和那伙計拉交情,說自己也是伙計,當日曾經勸過東家,說寶號的招牌是冒不得的,又留著吃飯,把那伙計灌得爛醉如泥,而他卻連夜把招牌取下,把當中一個“仁”字換了別的字。明日送伙計出門,提醒說:閣下這回到上海來打官司,必要認清楚了招牌方才可告。伙計一看不是“同仁堂”了,不禁氣得目定口呆。
茍才因賄通了總督親兵,接二連三得差,手面很闊綽了幾年。后來被參撤職,欲將寡媳獻與制臺大人做姨太太,茍才夫婦兩人跪在兒媳面前,終于迫使兒媳就范,從此官運亨通。但不久又被新任總督以“無恥”為由所參,終于被欽差撤職查辦,花了六十萬兩銀子方得保全功名。其二子茍龍光與六姨太太勾搭,串通江湖郎中,用藥送了茍才的命。
蒙陰知縣蔡侶笙因墊款賑災而被參撤職,吳繼之的生意亦徹底破產。于是風流云散,怪現狀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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