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燈》

【本書體例】

諸葛青云著。20章，50萬4千字。花山文藝出版社1989年6月版。

大別山幽靈谷，每年七月十至十五日深夜，都會有不少人提著各式燈籠入谷，但皆頭顱被抓爛，陳尸谷外。韋丹大俠之子韋明遠為向歐陽獨霸、“雪海雙兇”報殺父之仇，欲進谷求師學藝。谷口酒樓老板，瞎眼跛足的胡老四為其扎紅燈，指點入谷方法，條件是給其三柬，將來報仇時，每殺一人拆一柬。明遠慨諾，卻不知胡乃隱世的“鐵扇賽諸葛”胡子玉，因與韋丹有殘腿之恨，涂毒于柬，意在使明遠連拆三柬后中毒而亡，以雪其恥。

二年后，韋明遠藝成，愛侶死后偷生十年的“幽靈”姬子洛決意隨妻天香仙子而去。不想其竟又蒙面現身，食言復出。

洞庭湖中，水道英雄為爭盟主設水上擂臺。韋明遠以天香仙子遺寶、能分水避火的拈花玉手向到會的“雪海雙兇”尋仇?！拔搴埮笔掍仫w掠助韋。惡斗間忽然天昏地暗，擂臺散架，明遠聽師傳音“不得傷雙兇”，內心驚詫不已。

胡子玉為獲拈花玉手暗探褚家大屋，發現韋師“幽靈”系人假扮，且在前不久犯有血案。胡言明真相，令韋將信將疑。

韋明遠與蕭湄路遇天香仙子傳人杜素瓊。湄妒火爆燃，焚毀杜居茅舍，明遠怒而與湄分手。湄轉妒成仇。明遠在一山洞巧適歐陽獨霸，展神功斃之。殺一仇人后明遠依胡子玉言拆柬，奇香撲鼻，始中毒，功力大減。不久，明遠與師父團聚，識破“幽靈”乃長白高手“白鷹”白沖天假冒，欲施太陽神抓擊白，卻因功發不出，任白逃遁。白為報復屠戮江湖，每作案必留言韋明遠所為，為韋廣植強敵。

點蒼諸派邀韋決戰，將其擊落江中。韋獲名醫吳止禁救治生還，又得吳的孫女湘兒愛心。韋易容重涉江湖，時蕭湄與杜素瓊以為韋已辭世，一個由妒轉仇為韋樹敵，一個愛極生恨為韋復仇，分別假扮韋，掀起武林血雨腥風。待重見韋后，得異學已成水道盟盟主的蕭湄拉其重溫舊情；杜則因已嫁夫生女，痛苦中接掌梵凈山山主位，絕情人世。韋與摯愛他的湘兒結為夫妻。

幾年后，洞庭湖中，水上英雄再次召開大會。韋明遠到會力殺“雪海雙兇”，為父伸冤。返家后卻見吳止禁遇害，湘兒被擄。韋尋湘兒來到姑蘇，始知蕭湄為其生一子交湘兒帶養，自己落發為尼。韋探望湄時，湄以全身功力相授后死去。韋傷感中回住所，又見湘兒為成全他與湄的感情而自盡，悲痛欲絕。韋毅然偕子往杜素瓊處托孤，而后用太陽神功一招擊斃白沖天，饒身殘意頹的胡子玉不死。恩怨稍了，韋重返梵凈山。

此部作品文筆優美。作者以清麗的文詞渲染氣氛，以詩意、哲理的語言設計對話，頗見文學功底。如描寫幽靈谷，每適凄風苦雨之夜，險峭難行的峽谷中便有點點綠熒熒宛如鬼火似的燈光，漫空飛舞。主人公韋明遠提紅燈緩緩入谷，低吟元好問詞：“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山鬼暗啼風雨”。隨著吟聲，綠燈越飛越慢，一片濃黑夜幕下，傳來陣陣感傷的嘆息。似此般凄風、苦雨、淺吟、嗚咽，余音裊裊，游絲縹緲；墨黑天穹，雪白尸骨，綠色熒火，艷紅紙燈，斑斑斕斕，陰陰郁郁，渲染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氛，卻又使讀者生出哀婉凄楚、悲愴蒼涼之情。又如描述水上英雄擂臺賽，月到中秋，洞庭湖一碧千頃，波光水色，與天相連，蘆葦蕩中，船影幢幢，人影重重，卻是四下靜寂，晚風不時吹過，攪碎滿湖的星光月色。忽然欸乃一聲，搖來一只小漁舟，瀟灑地飄在滿籠清輝的月夜中。如是寫來，滿湖秋水，一點君山，清影舞弄，天上人間，好一幅明朗、靜謐的水墨畫卷，詩情畫意溢滿紙間，給人以美感。再如寫對話，“春花秋草，朗目微螢，老朽不可與仙子同日而語”，“今生鴛夢已休，他生渺茫難求，惟此半月得君相伴，可慰我一生岑寂”，“我常覺有千言萬語，只不知如何向你傾吐，惟有面對著你如水明眸，在默默中，我仿佛話都說出來了”……，文筆簡潔、優美，詩意潛流，朗朗上口；“懷念比愛情容易”，“與其與別人去分享你的愛，不如自己獨占你的懷念”，“悲傷哪里需要表情的!淺水低吟而深水啞然，只有膚淺的人才將悲哀放在臉上，哭在嘴里”!“可愛的人，有時會說出最不可愛的話”!“不得體的贊頌，比最尖刻的謾罵更能傷人”!……富于哲理，或婉約，或幽默，機智而有深義。若此種種，作者以其優美文思，秀麗文筆，將美流于行間，力透紙背，賦作品以整體的高雅，給讀者以美的享受。

小說還著意寫情。主人公雖也是俠士艷遇多，一身兼得數美，不出武俠作品的俗套，但突出了情中的曲折糾葛，即使這情很引起人的一些感傷與聯想。如寫杜素瓊，因韋明遠死，為為韋復仇而嫁夫生子，以其仍深愛韋故，在與韋重逢后，兩情竟似生離死別。面對丈夫、情人、女兒，杜內心激烈沖突，終于接掌山門，斷絕一切人世情緣。韋明遠則心隨神往，一直保留對杜銘心刻骨的愛。又如蕭湄，由妒轉恨，卻恨到極時仍是愛，拋卻功名利祿，將全身心奉獻給韋明遠，令韋生出柔情無限。而韋妻湘兒，純潔無瑕，對韋情深似海，雖知丈夫深愛他人，卻癡心不改。乃至為成全韋湄之戀自盡，仍是她愛極的表露。留下一紙遺言：留在人間的，是我對你不滅的愛意。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喜悅!美滿的代價并不高，僅是我的一條生命!我以充實的生命而赴死，也是件最幸福的事!肺腑之音，可欽可敬，使人對這嬌小的女孩兒生出萬般愛憐。韋明遠得數女之真情，亦付出了他純貞的愛心，但最終皆失去了，留給他的只是痛苦與思念。作者將情寫得動人心魄，催人淚下。

但此部作品枝蔓過繁，至令主干不清。反反復復寫來，似已曲終意盡，悠然開章再起，事義略有累贊之嫌。此外，收筆倉促，于傾瀉間戛然而止，結尾顯得蒼白，留下首尾氣勢不相呼應之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