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紅絲》小說簡介|劇情介紹|鑒賞
不署撰人,有 “天花藏主人”序。凡十六回。成書于清初。存“本衙藏”版本,1981年春風文藝出版社較點本。
《賽紅絲》敘山東東昌府武城縣秀才宋石,字古玉,為人狂放,其姐夫賀秉正,官河南汝寧知府。賀秉正與吏部給事中裴楫為同年好友,裴回病致仕,歸汝寧,臨終將其子裴松、女裴芝托賀照撫。裴病故后,有仇家趁機構陷,賀為之開脫,仇家遷怒于賀,欲調之廣西,賀告病辭官而仍居汝寧,照看裴妻及子女。時裴松十歲,其母欲為之延師,賀秉正薦妻舅宋石,而宋石因眾朋友阻攔,未赴聘。不久,宋石又以狂放詩酒而得罪其妻舅皮象。皮象勾結捕役屠才,買通盜賊,以窩贓罪構陷宋石。通判袁耀暫署知府印,一昏官也,將宋石屈打成招而下獄。宋妻皮氏及子宋采、女宋蘿,貧極無法,宋采欲向舅父皮象借錢度日,甥舅口角,乃至動手。皮象又與屠才計議,買通獄卒,企圖暗殺宋石于獄中。幸新任知府藺楷明察秋毫,重審此案,宋石得昭雪,皮象等反入監。宋石經此冤獄,家貧如洗,只得往汝寧投奔姐夫。而賀秉正因妻舅先前之謝聘,只得聘當地秀才常莪草為裴松師。不料常莪草乃一庸才,幾番被學生考校,均請人代筆,后又因抄襲他人壽文被識破,愧而辭館。當是時,適逢宋石舉家來汝寧,遂得姐夫引薦,為裴家西賓。賀秉正因見兩家兒女均已長成,且才貌相當,有意作合。在征得裴妻、宋石同意后,邀兩家齊聚,議論婚姻。并以“紅絲”為題,令裴、宋兩家兄妹四人各作七律一首比賽。結果,兩雙兒女詞章均佳,遂用“紅絲詩”為證,以裴芝許宋采、裴松聘宋蘿,皆大歡喜,一時傳為佳話。后宋石為赴鄉試,舉家歸武城,旋一試而中舉,入京上考,連中進士,選翰林庶吉士。賀秉正亦補武昌知府,上任而去。再說常莪草因前番被迫辭館事,懷恨在心,往返于汝寧、武城之間,傳假信、造謠言,乃至偽造書札,欲破壞兩家婚姻,致使宋采、裴松均心懷芥蒂。及裴、宋二子同舉進士、共入翰林,賀秉正亦因功內轉尚寶寺少卿,三人六面,真相大白。于是乎紅絲再系,奸人受懲,宋裴兩家重結秦晉之好,才子佳人共踐朱陳之約,以大團圓結束。
表面看來,《賽紅絲》是一部早期才子佳人小說;而實際上,此書描寫得最成功之處卻在于世態人情。此書除了第十回、第十一回等少量篇幅正面描寫才子佳人比賽紅絲詩而定婚姻的情節外,更多的篇幅卻描寫了才子佳人們父輩的生活。書中的主人公,也不象同時的其他才子佳人小說一樣,是那些為追求婚姻自主而努力奮斗的青年男女; 而是宋家兄妹的父親、裴松的岳丈、裴芝的公公——宋古玉。作者正是通過對宋古玉曲折的人生三部曲: 讀書——應試——做官,寫出了當時一般知識分子的生活狀況和精神面貌; 并以他為中心,輻射出市井之中的世情冷暖、人面高低。正如天花藏主人在此書序言中所說:“大都世事無端, 人情莫測, 不得不因其所至而盡其所至之妍媸, 豈多事哉!”
秀才宋古玉是一個具有狂放性格的讀書人,作者一開始就點明:“卻說宋古玉在家中,閉戶讀書,雖是他的本來面目,然才高曠遠,縱酒論文,結交文人韻士,亦所不免。” (第一回) 他平時雖然看不起那個以錢納了個監生的舅子皮象,但一時興發,居然帶著幾個朋友,兩次到舅子家吃酒論詩。由此,惹得皮象不耐煩,發生口角。宋古玉又不顧后果,對舅子破口大罵:“你這吝狗,不要錯看了宋古玉,我宋古玉胸藏賢圣,筆走龍蛇,自是科甲中人物。風云一變,飛黃騰達,特須臾事耳。你莫倚著自家有幾個臭銅錢,道是財主,象你這樣財主,頗頗不在我眼里。” (第二回) 這真是一種可貴而又可卑的性格。所貴者,乃是一種糞土錢財、珍貴人格的品性;可卑者,又將自己一生之貧富、貴賤、榮辱、窮通全部寄托在科甲之上,把飛黃騰達當作畢生追求的最高目標。宋古玉正是許許多多舊時知識分子的典型,清高、狂放、固執、自尊; 似乎胸有大志,但其志不過是脫下白衣換錦袍,于國家究有何益?看似腹有經綸,實際上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別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仍渾然不覺。這正是一種由科舉制度培養出來的知識分子的可悲性格。《賽紅絲》在清初才子佳人小說中別具一格之處,正在于其中出現了這么一個真實可信的知識分子形象,從而也表現了一種真正的下層文人的生活,而不是象同期某些小說所表現的那種被美化了的文人生活。
除宋古玉外,書中其他正面形象大都概念化。尤其是宋采、宋蘿、裴松、裴芝這兩對青年男女,雖被作者描寫成臨風玉樹、天生麗質、夏風冬雪、秋月春花,但實際上不過是賀知府用一根紅絲牽引著的四個傀儡。除了具有詩文之才外,他們并沒有為自己的幸福、愛情作出什么努力、犧牲,也沒有因婚姻問題而受過多少考驗、折磨。他們遠遠比不上其他才子佳人小說中那些集才能、見識、膽量于一體的青年男女形象。
在《賽紅絲》中至為活躍的,倒是那些市井小人、儒林敗類。如文盲監生皮象,既吝嗇又貪婪,既無才又缺德,為了報復姐夫的一頓臭罵,竟至勾結官府捕役,要將姐夫置于死地,并把前來借錢度日的親外甥打得“號啕痛哭、滾倒在地”。(第六回)完全是一個勢利小人、衣冠禽獸。再如庸劣秀才常莪草,以欺蒙手段弄得裴家一個美館,自知才能低下,便想著在那《五經》中“只撿疑難冰冷兜搭難讀”之處,要學生背誦,企圖捉住學生破綻,“便好自尊師體”。(第四回)后來,終因抄襲壽文漏底,被迫辭館,竟自懷恨在心,三番兩次,從中搗鬼,以破壞他人婚姻為快樂,完全是一個儒林敗類、無恥之徒。此外,如陰險狡詐、以誣陷他人而發財的捕役屠才,如好酒貪財、有幾分歪才卻又出爾反爾的秀才白孝立,如貪圖錢財、下毒手暗殺人的朱禁子,如對人唯認財勢為標準、時倨時恭的俗財主段耀等等,或為人間之鬼蜮、或乃市井之沙蟲,都是當時那社會大病軀中的癌變因子。作者在不同程度上對他們都進行了揭露、批判,這是《賽紅絲》 另一值得肯定之處。
《賽紅絲》在藝術上最突出的特點是于世態人情的描寫過程中時露諷刺筆鋒。如第四回,作者寫汝寧府胡教官受賀知府之委托,要門斗去“盡心兜攬一個又有真才、又肯送禮”的秀才來充當裴府先生時,門斗道:“這是老爺知道的,汝寧秀才,若有真才,定是窮的,那有禮物送老爺?肯送禮物的,才學恐只有限,還該怎樣?”一語道破了窮秀才之可憐與假秀才之可卑。再如第十二回,寫宋古玉回鄉應試時買房子一事。未中舉之前,房主段耀抵死不肯先立契約后交錢,說: “文契若立了去,他約發后找價; 倘或不發,難道就不找嗎?”及至宋古玉中舉后,段耀竟主動送禮上門,并連連打拱道:“文契送遲,晚生罪已丘山。些須薄物,無非申賀。宋相公若拒而不受,則是更加晚生之罪了。”這個段財主是多么象《儒林外史》中的胡屠戶呀!不! 嚴格地講,應該說是胡屠戶象段財主。無怪乎作者在這里忍不住要憤而直言:“誰知 ‘勢利’二字,竟是天地間的大道理。”《賽紅絲》每回起首均有一詩或一詞,用以概括該回書的主要內容。這些詩詞也很有特色,滑稽輕松而又符合市民階層的口味。如第三回之《虞美人》詞云:“人人盡道親情好,豈料親情狡。一些觸怒火油澆,便要將人架起用柴燒。雖然惡語令心惱,須念關雎鳥。奈何卻使暗尖刀,砍來沒頭沒腦又攔腰。”再如第十四回之《南鄉子》詞:“肖小一何奸,平白將無作有傳。美滿婚姻都掉破,何冤?不過貪他幾個錢。誰料亦徒然,敗耶成耶還在天。空弄許多風與浪,平掀。到底掀翻自己船。”這種詞句,完全是市井俗曲的寫法,粗也粗到了極點,俗也俗到了盡頭,但正是從這種粗俗得近乎打油的詞句中,讓人能感覺到其中那么一點兒辛辣的諷刺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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