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馬扁》小說簡介|劇情介紹|鑒賞
黃小配著。十六回,此為上卷,下卷未出,1908年日本東京三光堂排印本,收入阿英 《晚清文學叢鈔·小說三卷》上冊。
作者寫這部小說的目的很明確: 攻擊康有為保皇派活動,宣傳資產(chǎn)階級革命派的政治主張。小說開頭就說: “誰想今日還有人抱一個皇帝是當奇貨可居的。”全書從康有為家世、幼年一直寫到戊戌政變失敗,流亡海外。
康有為自幼從師求學,頑劣異常; 青年時代行為放蕩,但平時“裝起道學”,自稱是不屑于功名的 “康布衣”,干盡釣名沽譽的勾當。他投機取巧,應(yīng)北闈鄉(xiāng)試,名落孫山,又以 “公羊?qū)W”結(jié)交翰林繆寄萍,賺騙繆著《新學偽經(jīng)辨》手稿,回到廣東。繆亡故,將手稿竊為已有,改名《新學偽經(jīng)考》付梓。由此博得虛名,貼起 “康館”兩字,即有陳千秋、梁啟超等十余人從游。他在館中偽裝嚴謹,每晚則必宿娼。當時兩廣總督張之洞創(chuàng)辦廣雅書院,康有為以欺騙手段覬覦山長之職,又托人說情鉆營,終于失敗。他熱衷功名,卻裝做抱道自重。在廣東中舉之后,到京會試落榜,自覺無顏回粵。正值中日甲午海戰(zhàn),就乘機“博個虛名”,發(fā)起“公車上書”,不過是老生常談,只有些“好名之徒”附會簽名。他熱心富貴,自以為條陳已上,必被重用,豈料朝廷不予理會,只得南返。路經(jīng)上海,結(jié)識妓女花小寶,欠下花酒帳,用金蟬脫殼計逃妓債,被妓家識破,當眾出丑。回到廣東萬木草堂,專干馬騙勾當。后因《新學偽經(jīng)考》剽竊事發(fā),被御吏參劾,由粵督查辦,康有為費盡人事,才以 “事出有因,查無實據(jù)” 了結(jié)。作者又借御史朱一新與康有為辯難,駁斥此書。
康有為在失意之時,又致書孫中山,想投靠革命黨,因?qū)O中山識破他 “宗旨無守”,不予信任,于是他挾私報復,轉(zhuǎn)而惡毒攻擊革命黨和孫中山。他參加會試中了進土,就結(jié)交朝中權(quán)要,與外交要員張蔭桓大談西法,看過幾部翻譯的新書,就想當政治家。后由大臣保薦,奏準光緒帝,康有為終于當了總理衙門章京。在戊戌政變中,康有為縱橫捭闔,欺騙拉攏京官,排除異己,又煽動宮闈,借光緒帝除掉西太后。他又蒙蔽譚嗣同,有意隱藏光緒帝“密詔”,假傳圣旨,使譚嗣同上當。政變失敗,他陷親弟同黨于死地,只顧自己逃命。因他曾與孫中山通信假稱革命,孫中山派日本人救他,得以逃進日本領(lǐng)事館,后被當作貨物由輪船運往日本。政變參與者都大罵康有為“沒心肝”。
康有為愚弄光緒帝,陷同黨于死罪,自己卻在日本尋歡作樂。日本政界要人犬養(yǎng)毅設(shè)宴款待他,他在席間調(diào)戲侍女,引起眾怒;又因在日本招搖撞騙,有關(guān)光緒帝 “密詔”的謊言被識破,于是日本警方將其驅(qū)逐出境。
這部小說是保皇立憲派與革命派大論戰(zhàn)的產(chǎn)物。1905年下半年以后,隨著同盟會的成立,以 《民報》 為喉舌的革命派與 《新民叢報》 為陣地的改良派之間的論戰(zhàn)進入高潮。1906年清廷上諭“預備立憲”,由康有為支持、梁啟超發(fā)起組織“帝國憲政會”,1907年又在東京組織“政聞社”,主張君主立憲,活動相當猖獗,與革命派展開激烈論戰(zhàn),產(chǎn)生了擁護“立憲”運動的小說和反對立憲、揭穿立憲騙局的小說。當時的日本,正是保皇派與革命派論戰(zhàn)的主戰(zhàn)場。因此,1908年《大馬扁》在日本出版并不是偶然的,是直接為打擊保皇立憲服務(wù)的。針對康有為、梁啟超在海外著書、寫文章、大肆宣傳保皇立憲,以至海外華僑“耗財破家有所不恤”,資助康梁的活動(見書前吾廬主人梭功氏序),黃小配就攻擊康、梁是“招搖海外”的“棍騙”; 小說集中敘描康有為這個“偽圣人”出國前的歷史,如貪圖功名、不學無術(shù)、剽竊他人著作、私生活糜爛、戊戌變法中的欺騙手段和投機行為等等,作了盡情的暴露。書中主要人物都是真名實姓,借此反擊康、梁的保皇宣傳,正如開卷一首七律中所說的:
保國保皇原是假,
為賢為圣總相欺。
未諳貨殖稱商祖,
也學耶穌無教師。
作者所塑造的康有為這一形象,當然并不是完全真實的,甚至把其他人的一切丑事都集中到康有為身上,但能寫得和諧統(tǒng)一,在生動的描摹中充滿機趣。作者稱康有為百無一能,平生只有三件本領(lǐng),這就是“酒”、“色”、“謊”。挾妓酗酒,在 “花酒” 中流連,一生從無饜足。在作者筆下,康有為性格的基本特征是一個“謊”字:虛偽狡詐,自欺欺人,招搖撞騙,投機鉆營,貪財好利,以“謊”字起家,也以 “謊”字敗露,所以是一個最大的 “馬騙”、“棍騙”,十足的無賴、惡徒。寫他善于偽裝,明明是一肚子男盜女娼,卻能 “勉強忍耐,自己反裝起道學來”,所以是“外道學內(nèi)小人”; 明明不學無術(shù),卻要言必稱“公羊?qū)W”,以此博得朝中大員的賞識。他在外面裝作“抱道自重”,私下卻說:“人生求名博利,第一是講文學,第二是講口舌”,所以他巴結(jié)富商,爭當局董詐取不義之財,供他尋花問柳時揮霍。總之,作者極力把康有為塑造成“外作圣賢,內(nèi)實蕩子” 的可鄙形象。
作者除了在生活方面、道德品質(zhì)方面的敘描康有為的 “馬騙”術(shù),更在政治方面暴露他的“棍騙”伎倆。全書著重從“公車上書”、與孫中山交往以及戊戌政變等事件加以表現(xiàn)。出于宣傳資產(chǎn)階級革命派政治主張的需要,作者對這些政治事件以及康有為在這些事件中的作用,一概予以否定。如寫 “公車上書”,是 “因會試已經(jīng)落第,自覺沒有面目回去,盡要博個虛名才好”。于是“駕起個大題目,自然有些好名之徒隨附會”。這些條陳都是 “套話”,朝廷也“只當一個混賬東西說瘋話”。康有為投靠清廷無望,就“改變宗旨”投機革命,與孫中山通信,而孫中山識破他“宗旨無定,妄自尊大”,使他惱羞成怒,挾私報復,攻擊革命黨。至于寫他在戊戌政變中的表現(xiàn),更是全盤否定的。如說他欺瞞同黨,煽動宮闈,偽造“密詔”,愚弄光緒帝,使譚嗣同等人蒙在鼓里。甚至寫他夢想當皇帝,“如大勢可圖,即登其大位; 如不可為,就奉回光緒帝”等等。最后作者讓 “戊戌六君子”痛罵康有為,罵他是 “無心肝,沒頭腦的混賬東西”。
當然,《大馬扁》中的康有為形象,與歷史事實是有相當距離的。第四回敘康有為會試落第,回鄉(xiāng)時路經(jīng)上海嫖妓欠債,就想逃回廣東,被妓院偵知,追尋到輪船上,他跳進舢板躲藏,在烈日下曝曬數(shù)小時等情節(jié),實即作者《宦海潮》中張任磐“逃妓債”故事。又如寫康有為的《新學偽經(jīng)考》剽竊他人著作,則是李伯元的小說《文明小史》(1906)中梁啟超之事。革命黨人楊世驥評論這部小說時說:“此書就世仲政治立場而言,自然是一部鋒銳的宣傳作品;但就尊嚴的文學觀點看來,其態(tài)度實在是不足為法的。”(《文苑談往·黃世仲》)楊氏正是從真實性這個角度加以評論的。
作者為了揭穿康有為在海外的 “君主立憲”宣傳的騙局,就致力于塑其“馬騙”形象,文字跳脫,犀利浩蕩,體現(xiàn)了作者的風格。如寫康有為在上海宴席上千方百計巴結(jié)五品御史余成各,以及流連花酒情形:
賓客滿座……那時康有為又注意在余成各,那余成各亦知其意,故意與別的朋友談天,不愿康有為攙入來說。康有為沒奈何,就在座上對別人發(fā)起議論: 一說中國積弱的原因,二說中國政體的腐敗,三說歐美今如何強盛,四說時局要如何變通。不管合與不合,又不管別人聽與不聽,惟滔滔不絕,志在把些政治言論打動余成各來聽,奈余成各視他如肺肝,任他說得天花亂墜,總?cè)绯涠宦劇?涤袨閹缀跎啾执浇梗B喉也涸了,余成各總是不理。……各人反覺康有為實在討厭,更忖道: 他只欲結(jié)識一個五品御史,就費如此苦心,可知從前說要做圣賢, 統(tǒng)通是假了。 ……不多時, 各妓俱到, 連康有為所暱的花小寶也來了……各妓有向他請道尊姓的,那康有為道:“我離家便是太原公子,歸家便是南海圣人,我自姓康,你不聽得康南海姓字么?”時妓中名花鳳林的笑道:“你是康南海嗎?廣東還有個李北海你識得他沒有?”有為道:“我哪里識得他! 他只是個強盜!”鳳林又道:“方今強盜還多哩! 但老爺說是南海姓康的,又說太原公子,那太原便是姓王了。”康有為方欲再言,那花小寶又插口道:“古稱東海有圣人,今南海亦有圣人么?”花鳳林道:“南海還有洪圣大王呢!”那兩妓幾句詼諧話,弄得康有為無言可答。花小寶徐徐又道: “你若要做圣人,就不該自稱……”
這里只是宴席上的一個片斷,卻活畫了這個無賴的丑惡嘴臉。
清末正醞釀著傳統(tǒng)性小說向現(xiàn)代型小說的轉(zhuǎn)變,不少小說開始部分融入西方小說的技法。《大馬扁》雖然基本上是傳統(tǒng)型的,但也有現(xiàn)代型小說的因素,這也是值得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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