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者,志之所在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一首詩寫完了,怎樣才算是真正完美呢?自古至今,曾流傳很多“吟安一個字,捻斷數根須。”的故事,說的就是詩人寫詩,必須要經過仔細推敲,斟字酌句,認真修改后,才能最終定稿。因為只有經過反復修改才能使詩的境界得到進一步的提高,才能夠從眾多的表現手法中,找到最合適的表現手法。古人所謂“文字頻改,功夫自出”,也就是這個道理。
怎樣才能把詩改好呢?以下總結以下幾條意見,以供初學者參考。
(1)調平仄。近體詩有著嚴格的格律規范。故寫完一首詩之后,首先要檢查平仄是否有誤。另外還要注意律詩中的頷聯與頸聯是否符合對仗。如有不合格律者,必須調平仄。調平仄的方法有三種,第一,置換法。即用同義詞或別稱置換。如中國,別稱有中華、神州,華夏、九州等;又如月亮,別稱有玉兔、冰輪、玉輪、玉蟾、蟾蜍、嬋娟、玉盤、玉鉤、玉鏡、冰鏡、嫦娥等。別稱之間可以根據實際情況互相置換,且不改詩之原意。第二,倒裝法。即用倒裝句。如主移謂后:娉婷垂柳風,點點回塘雨。賓語前置: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第三,救拗法。即用拗句。白居易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便是大拗救。
(2)摳詩眼。一首詩有無靈魂,關鍵在于有無詩眼。詩改一字,界判人天,便是這個道理。例如柳宗元《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此詩的詩眼就一個字“釣”。“釣”是中國特有的一種文化現象,“釣”是等待,“釣”是靜觀其變,以待東山再起。如姜太公在渭水之濱釣魚,他的魚鉤,直的!而且魚鉤離水面還有三尺!他不是在釣魚,而是在釣一個人——周文王姬昌。后來姜子牙輔佐周武王,打下了周朝近八百年的基業。而柳宗元則是在等待東山再起的機會。他參與王叔文政治集團失敗被貶,甚至沒有棲身之地,住在一個破廟里,非常可憐。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改變報效朝廷的心愿。這“釣”字,便為《江雪》賦予了新的內涵。
如何摳詩眼?舉一例子說明:如王安石《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其中第三句的“綠”字,據南宋洪邁在其《容齋隨筆》,中說,他在蘇州一位士人的家中,看到王安石寫作這首《泊船瓜州》的原稿。“吳中士人家藏其草,初云‘又到江南岸’,圈去‘到’字,注曰‘不好’,改為‘過’。復圈去而改為‘入’,旋改為‘滿’。凡如是十許字,始定為‘綠’。”這一個“綠”字,詩便有了神氣。為什么這個“綠”字好呢?我們先各個分析一下:“到”太生硬。“過”讓人感覺春天一下子過去了。“入”描寫不妥當。風是無形的,亦不可用“滿”形容。“綠”好在將春風寫活了,感覺春風拂過,江南一下子綠意盎然,生機勃勃。所以說,一個“綠”字,境界全出。這就是“摳詩眼”的過程。
(3)變手法。變手法,這里是指增加原詩的藝術手法。改詩前,先看一首詩有無藝術表現手法。如果沒有,則可以在改詩過程中,運用修辭手法以增強詩詞的藝術感染力。例如某詩人《槐鄉行》原作:“淡淡煙云淡淡風,滿川微雨露華濃。人歌人笑天香里,鳥去鳥來雪色中。百里詩情流細細,一林畫稿影重重。漫言春只江南好,槐苑芳期足可同。”著名詩人熊東遨改此詩說第四句為“孤平”。皆因“鳥”字用得不好,以“蜂”易之,豈不絕妙?熊東遨的理由:試想槐花盛開之日,正是養蜂最佳時節,讓這些小精靈穿梭其間,不唯更符生活現實,且見上句的“人歌人笑”快活得大有理由。
(4)更句式。更句式,就是說注意句式的選用,特別是律詩的頷聯與頸聯的句式,不要雷同。三句式、兩句式、一句式、名詞語句,錯位句等句式交錯使用,有利于疏密相間,偶奇互濟,增加格律詩的結構美。
例如某詩人《辛卯抒懷》原作:“遠望西山暮色茫,時逢甲子憶風霜。家鄉父輩星寥落,異國妻兒日念長。蘸血抒懷歌歲月,剖心勵志見詩囊。癡情不改呼天問,卸去烏紗任楚狂。”原作首聯以“遠望西山暮色茫”比興,大佳。次句“時逢甲子”略有不妥,甲子年年有,非今時才能逢之。改“身逢”點明自身,更為貼切。“憶風霜”是回憶過去,不如“滿風霜”更能彰顯詩者六十年宦海沉浮之滄桑。頷聯本為承上,然“家鄉父輩星寥落,異國妻兒日念長。”卻是筆鋒一轉,不知所云。另則此句隱有三大弊病,其一,“家鄉”一詞過于口語,非詩家語也;其二,“父輩”對“妻兒”,人對人,不免合掌之嫌。其三,“寥落”為偏正結構,“念長”為動賓結構,對仗不甚工整。改句“故園萬里星寥闊,辛苦多年夢漫長。”乃承上啟下,承上者,風霜也。啟下者,又謂“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不言而喻。頸聯末句在原作中最見詩性。“剖心見詩囊”自然好極,中間偏偏橫著“勵志”之巨石,不能讓刀斧之筆一氣呵成。不如“剖開心底見詩囊”來得痛快淋漓。后句一動,前句便要重新洗牌。以“駐在書中揮雨汗”對之,詩有時而反手得之,也未嘗不可。原作“蘸血抒懷歌歲月”之句,老干體式。可謂空矣,應速斫之。況且“抒懷”題目中便有,此處何必又言?詩字千金,豈可虛擲之。尾聯兩處用典,自然、不著痕跡,頗見功底。“楚狂”泛指狂士,《論語·微子》:“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故“楚狂”不能“任”,只能“做”,或“一”也。最后改詩如:“遠望西山暮色茫,身逢甲子滿風霜。故園萬里星寥闊,辛苦多年夢漫長。駐在書中揮雨汗,剖開心底見詩囊。癡情不改呼天問,卸去烏紗一楚狂。”大家可以根據原作和改詩以及點評細細琢磨,兩首詩之間的差別,如有領悟,或許能對初學者有所增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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