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事六首(其五)·宋犖
雨過山光翠且重,一輪新月掛長松。
吏人散盡家僮睡,坐聽寒溪古寺鐘。
宋犖是清初學宋詩派的重要詩人,自稱對蘇軾“彌覺神契”(《漫堂說詩》),而此詩的風格便與東坡相近,頗有一種自得其樂、曠達瀟灑的情趣。所以楊際昌《國朝詩話》說:“此種風致,安得謂宦途中定是塵容俗狀耶?”本詩寫居官的詩人散衙后的閑情逸志,完全是宋詩格調,清而見骨,與唐七絕正宗之興象玲瓏明顯不同,但同樣給人以高質量的審美藝術享受。
首句寫一陣雨過,洗出山峰濃翠欲滴,殘存的水氣朦朧,幻出幾重山影;刻畫自然景觀細致入微,實實在在,這便是宋詩的特點。次句說雨過之后,一輪新月初上,掛于翠山的長松之間,更是樸質無華,直書所見,沒有什么轉折起伏,沒有什么回環吞吐;雖非風神搖曳,卻自是清雅不俗,意境深遠。第三句說散衙停止辦公后,府吏都已回家,而自己的家僮也昏昏欲睡。這種描寫,似乎不夠蘊藉,在唐人絕句中恐怕只有晚唐某些人才會如此,從尊唐派(如毛奇齡)的眼光看,自然是不屑一顧,但這正是宋詩尚意的產物,是詩藝的發展,豈可輕易因其不類唐人而任意抹殺。最后一句寫詩人獨坐堂中,聽溪水潺潺,聽古鐘悠悠,立將前句的“塵客俗狀”一掃而空,生動地為讀者留下了詩人身處宦途卻饒有山林之氣的自我寫照。宋黃庭堅《登快閣》詩“癡兒了卻公家事,快閣東西倚晚晴”二句,意趣與之相近,如此抒寫公務之余的閑適蕭散情懷,其藝術功力令人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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