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劉月武 【本書體例】
丁用晦
丁用晦,宋朝人,生平事跡不可考。著有《芝田錄》一卷。
呂元膺為東都留守,常與處士對棋。棋次,有文簿堆擁。元膺方秉筆閱覽,棋侶謂呂必不顧局矣,因私易一子以自勝。呂輒已窺之,而棋侶不悟。翼日,呂請?zhí)幨克m。內(nèi)外人莫測,棋者亦不安,乃以束帛贐(jìn盡)之。如是十年許。呂寢疾將亟,兒姓列前。呂曰:“游處交友,爾宜精擇。吾為東都留守,有一棋者云云,吾以他事俾去。易一著棋子,亦未足介意,但心跡可畏。亟言之,即慮其憂懾;終不言,又恐汝輩滅裂于知聞。”言畢,惆然長逝。
(選自《芝田錄》)
呂元膺任東都留守時,常常和門客對棋,下棋的地方堆放著一些公文。呂元膺就執(zhí)筆審閱公文,棋伴認為他此時肯定無暇顧及棋局,便偷換一子使自己取勝。呂元膺暗中已察覺此事,這位棋伴卻沒有意識到。
第二天,呂元膺請這位棋客另謀高就。對此,衙門內(nèi)外的人都不知道為什么,棋客自己也惴惴不安,呂元膺就贈送路費很客氣地送走了他。
大約過了十年,呂元膺重病臥床,生命垂危之際,子女們都陪伴在他身邊。呂元膺叮囑他們:“處世交友,一定要精心選擇呀。我任東都留守時,有一位棋客如此如此,我就用另外的事為借口讓他離開。偷換一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這種人用心可怕。當(dāng)面說穿,擔(dān)心他憂慮不安,始終不講,又恐怕你們不明真相。”說完,很傷感地與世長辭了。
呂元膺,字景夫,東平(今山東東平縣)人。唐憲宗時歷任刺史、御史中丞、節(jié)度使等重要官職。《舊唐書》本傳說:“時方鎮(zhèn)始息,獨元膺堅正自處。”可見,呂元膺在當(dāng)時是位“舉世渾濁唯我獨清”的封建士大夫,頗受世人尊敬與愛戴。
本文沒有寫他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卻只截取他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小事——發(fā)現(xiàn)棋侶暗中易棋自勝,遂使其另謀高就。并緊緊圍繞這件小事以小見大,深入開掘,力求從一滴水中看世界,從而深刻地再現(xiàn)了主人公明察善惡,知微見著的非凡能力,同時也展示出這位東都留守愛憎分明,擇友嚴格,決不姑息養(yǎng)奸的高尚品質(zhì)。
與人對弈偷換一子,就事情本身而言微不足道,但頗能反映出一個人品行的優(yōu)劣。下棋尚且如此,為人處世則可想而知。面對如此小節(jié),一般人往往會漠然置之,呂元膺卻能高瞻遠矚,以他敏悅的洞察力看到了一個人陰暗的心里。常言說:明槍好躲,暗箭難防。讓這等卑鄙小人留在身邊,恐怕遲早是個隱患。為純潔左右,防患于未然,他第二天一早便下了逐客令。
文章中有關(guān)細節(jié)描寫雖然著墨不多,卻十分精彩。棋客想易棋自勝,卻唯恐被主人發(fā)現(xiàn)。只有經(jīng)過反復(fù)揣度,認定呂元膺“方秉筆閱覽,必不顧局”之后才斗膽付諸行動,并為自己換棋的成功而暗自慶幸。殊不知呂元膺當(dāng)時就已發(fā)覺,但他并不聲張,而是佯裝不知,不露聲色地繼續(xù)下完了這盤棋。第二天趕棋客出門,也沒有當(dāng)面講明事因,卻寧肯讓局外人迷惑不解。直到臨終前才道出原委。這一切仿佛是個難解之迷,一俟謎底揭開眾人便恍然大悟:“亟言之,則慮其憂懾;終不言,又恐汝輩滅裂于知聞。”足見主人公性格之沉穩(wěn)。十多年過去了,多少往事都隨著時光的流逝而逐漸淡忘,唯有這件小事卻記憶猶新,以致他生命彌留之際還借此告誡子女:“游處交友,爾宜精擇。”可見它在呂元膺心靈深處打上了多么深刻的烙印。如此細節(jié)描寫宛如頰上添毫,雖然只是寥寥幾筆,卻把作品人物的精神面貌勾畫得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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