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呼倫貝爾塔爾氣至紅花爾基的一段公路上,秋色正濃。 趙高翔攝
清晨,林區安靜清寂得讓人生疑:此地何地,今夕何夕?
秋初,行走在大興安嶺林區的塔爾氣鎮,滿眼蔥蘢,萬物生輝。遠山含黛,流水澄碧。這里能讓人真正體會到天地有大美的意境。
一
塔爾氣是蒙語,意為肥美土地,內蒙古自治區呼倫貝爾市的一個年輕小鎮,為綽爾林業局所在地。林區的不少地名為蒙語發音,比如伊爾施、敖尼爾、阿爾山等。林區樹木葳蕤,花草鮮活,組成了迷人的立體生態,配上這特別的名字,不太好記,卻令人好奇。
小鎮人口也就2萬多,上世紀50年代末曾是荒原草地,后開發林場,幾經變故,1985年綽爾林業局落戶于此,成了林業小鎮。滄海桑田,人“是”物非。當年這里的職工主業是伐樹運木,現在退耕還林,種樹養樹,守護大東北的綠色寶庫。即使有牧業,也是規劃一定范圍,讓林草休養生息。經過多年林木涵養,林地面積擴大,僅去年,就退耕還林7000多畝。近年來,林區致力保護生態的“綠色行動”(種綠護綠養綠),家庭種植戶由過去種莊稼改為種林果,圈養牲畜,換來的是國家“天保工程”的壯大和自然生態的恢復。
塔爾氣鎮遠離都市,距牙克石也有200多公里。養在深閨,坐擁綠色,最奢侈的是溪水潔凈,林深、草豐、花艷,更有超高的負氧離子指標。穿小鎮而過的河流,也叫塔爾氣河,是內蒙古第二大河綽爾河的最大支流。小河依傍青翠的五亭山,雨水多時數條山泉匯聚而下,一汪清水在鎮上圍成圓湖,因山水而建的玉溪公園,聚集了很高人氣,是小鎮人們喜歡的休閑之所。
二
清晨,沿河邊步道行走,河中長長水草如流蘇翻飛,岸邊高低參差的樹上有紅黑不同的野果,交映出多彩景致。偶有一兩棵倒下的柳樹或白樺,橫臥河中,形成一角小景。落葉松散發的油香,招來了早起的長尾花松鼠。晨霧飄散,花木扶疏,林區小鎮氤氳在天地澄明的清美中。這水這樹這景,不禁想到杜甫的詩句,秋水清無底,蕭然靜客心。贊譽這里是塞外小江南,并不為過。
得天地之靈氣,野生的果子、菌子、菇類,一夜新雨后,蓬勃生長,因人跡罕至,多爛朽于泥中。稠李子是東北林區一種較為普遍的野果,沉甸甸的枝頭掛著黑亮亮的果,如藍莓般大小,上敷一層霜白。稠李子雖為喬木類,卻舉手可摘,一捧在握,黑紅的果肉,不小心黏得雙手有如血染,果味甜中微酸,是夏天清火開胃的上品。行走林下,不經意間可與“山珍”邂逅。在著名景點老雕窩,幽靜的莫柯河畔,密匝的落葉松林,雨后長出或黃或白的松茸、雞樅,粉嫩帶露,只好小心地采摘。人們驚呼大自然如此慷慨,我們未有口福卻先得眼福。
這個福氣,是大自然的饋贈,也是塔爾氣人追求的目標。進入鎮口“山門”處,“幸福小鎮”四個紅色大字鐫刻在巨石上。這不只是主人的愿景。掩映在青山綠水間,生態唯美,秘境之奇,怡人心性,其幸福是實至名歸的。
十多年來,依托林區產業轉型,廢棄伐木砍樹之事,“伐林人”變“護林人”,防火、養護、種植成為當下林業人的職責。小鎮的幸福日子,是在對過往生活的超越中,對生態環境保護的認知中,在四季與大自然相伴相守中獲取的。
三
在林區,塔爾氣鎮規劃成“慢生活休閑小鎮”的樣板。又一個清晨,在小鎮后街,一位騎四輪電動車的老人,下車慢悠悠地抱起小狗,回到家中提上水壺,侍弄門前的小花,那是一束艷麗的金蓮花。然后他坐在門前,三四歲大的孫女出來摟著老人,享受清晨的陽光。身后的平房,裊裊炊煙升起。遠處有一座高高的水塔和一個細長的煙囪,達十多層樓高,成為鎮上的一大標志。那是當年物質緊張時期集中供水供熱的產物。也許是為了紀念有意留下,還涂上了乳白間綠的色彩。
鎮上老街多是獨家獨院,早期建林業局時的民居有點老舊,但排列有序。平房縱橫地劃出街道走向。后來修建的大道、廣場以及十數棟高樓、霓虹兼彩燈,透出時尚和現代。象征繁華和熱鬧的還有每天的早市和那早晚練操習舞的節奏與聲浪。
那天是農歷初二,我們隨意散步,走在大院人家的便道上,忽然有人高聲說,月牙立起來,谷米好進倉。他說得快,東北口音聽不真切,我們好奇他在說什么,對著我們又不像是對我們。他重復了一遍,并指著遠處天上那月牙興奮地說,月牙立正,谷米多倉。這才聽清,他是說今夜月亮變成“站立的月牙”,那今年就有好收成。這頗有詩意的一句,令我們好生回味。仔細看去,林區的夜色清亮,星月輝映。遠山和林帶在天光中若隱若現。眼前,萬家燈火,里閭街巷,有隱隱的狗吠,也可聞大院人家的鍋菜油香。
小鎮月夜,鮮活、細碎,真實,頗接地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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