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在東平河邊晨跑。突然,一陣嚶嚶鳥鳴從 “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詩經·小雅·伐木》)的詩句中走出來,落到江邊的樹林里、草甸上。不需指揮,鳥兒,靈魂的王子,大自然的歌手,已在我的訝異中悄悄展開歌喉,開起了演奏會。
首先出場的是嗓音清亮的麻雀,它們是這場演奏會的“吉他手”,“嘰嘰喳喳”地彈奏起第一首奏鳴曲。它們在枝頭間跳來跳去,肆無忌憚地打鬧著、玩樂著,細碎的“喳喳”聲將正在做夢的小蟲子喚醒了,“吱吱”地給麻雀們伴奏。
接著出場的是演奏會的“小提琴手”烏鴉。它們拍著翅膀,“啾啾啾”地灑下一片激越的鈴聲,這鈴聲在東平河上空搖響,春日的暖陽被它們晃成璀璨的霓虹,然后它們又“吱——吱——”地長鳴著從高處直射下來,在江邊的草甸上停下來。不甘寂寞的長尾縫葉鶯,揚起漂亮的長尾巴,如大提琴手揚起手中的弓弦,吧嗒吧嗒地拍打著翅膀,奏響那首老掉牙的情歌。
最讓人羨慕的要數“二重奏”鴛鴦了,它們穿著鮮艷而華麗的情侶裝。“啾啾”“啾啾”,嘴紅色、頭頂艷麗冠羽的雄鳥先唱,“唧唧”“唧唧”,嘴黑色、上體灰褐色的雌鳥應和著,互相廝磨著對方的脖子,如一對墜入愛河的戀人。“鴛鴦在梁,戢其左翼。君子萬年,宜其遐福。”《詩經·小雅·鴛鴦》里熟悉的身影用它們“啾啾”“唧唧”的叫聲奏響《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深情篇章。
翠鳥是這場演奏會的“長笛手”。別看它身材小巧玲瓏,那“喳喳喳”的奏樂聲,可悠揚了,像笛聲,又像一陣“叮叮咚咚”的銀器碰撞聲,清脆悅耳。突然,它蹬開葦稈,貼著水面疾飛,嘴巴猛然點一下水,叼起一條小魚,倏忽一下又落到蘆葦上了,再換上另一種腔調,比開始時更悅耳、更歡愉了。
在此起彼伏的嚶嚶鳥鳴中,最令人矚目的要數鷺鳥了,它們是這場演奏會的“薩克斯手”,是本場演奏會不可缺少的角兒。東平河邊有白鷺、夜鷺,還有數量不多的牛背鷺、池鷺、蒼鷺等稀有品種。它們是這片濕地公園的王,成群結隊聚集在河邊的茂林里。突然“嘎”的一聲長鳴,一只白鷺飛出去,“嘎——嘎”,“嘎——嘎”,兩只、三只……越來越多的白鷺飛出去。它們雪白的翅膀在天空中慢慢拉平,像搖曳滑翔的風箏。“白鷺下秋水,孤飛如墜霜。”“數叢沙草群鷗散,萬頃江田一鷺飛。”……
“吱吱”“喳喳”“啾啾”“唧唧”“嘎嘎”“嚶嚶”……百鳥們的演奏邁向了高潮,東平河面更熱鬧了。白鷺在水面拍浪而起,互相追逐。許是累了,幾只白鷺落到淺灘邊的水杉樹上,點點的白落在紅紅的水杉上,紅白相襯,怎一個美字了得!
“吱吱”“喳喳”“啾啾”“唧唧”“嘎嘎”“嚶嚶”……一團團紛紛揚揚的光影從眼前掠過,一個個質樸美妙的聲音從耳邊響起,空靈美妙,似真似幻。靜靜地站在現代化大都市的一隅,傾聽鳥鳴嚶嚶,心,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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