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尾酒

藍尾酒

【原文】

白樂天元日對酒詩云：“三杯藍尾酒，一碟膠牙餳。”又云：“老過占他藍尾酒，病余收得到頭身?！薄皻q盞后推藍尾酒，春盤先勸膠牙餳?！薄肚G楚歲時記》云：“膠牙者，取其緊固如膠也。”而藍尾之義，殊不可曉。《河東記》載申屠澄與路旁茅舍中老父、嫗及處女[1]環(huán)火而坐，嫗自外挈酒壺至曰：“以君冒寒，且進一杯?！背我蛞?，遜[2]曰：“始自主人翁，即巡澄，當婪尾。”蓋以藍為婪，當婪尾者，謂在最后飲也。葉少蘊[3]《石林燕語》云：“唐人言藍尾多不同，藍字多作啉，出于侯白《酒律》，謂酒巡匝，末坐者連飲三杯，為藍尾，蓋末坐遠，酒行到常遲，故連飲以慰之，以啉為貪婪之意。或謂啉為燣，如鐵入火，貴其出色，此尤無稽。則唐人自不能曉此義。”葉之說如此。予謂不然，白公三杯之句，只為酒之巡數(shù)耳，安有連飲者哉？侯白滑稽之語，見于《啟顏錄》?！短茣に囄闹尽?，白有《啟顏錄》十卷、《雜語》五卷，不聞有《酒律》之書也。蘇鶚《演義》亦引其說。

【注釋】

[1]處女：少女，女孩子。[2]遜：辭讓。[3]葉少蘊：即葉夢得，字少蘊，蘇州吳縣人。宋代著名詞人，其詞深厚清雋。

【譯文】

唐朝白居易（字樂天）在正月初一元日對酒作詩說：“三杯藍尾酒，一碟膠牙餳。”又說：“老過占他藍尾酒，病余收得到頭身”、“歲盞后推藍尾酒，春盤先勸膠牙餳?！薄肚G楚歲時記》說：“膠牙，是取牢固如黏膠的意思。”至于藍尾意思是什么，人們則不大明白。《河東記》載：申屠澄與住在路旁茅屋中的老頭、老太婆及少女，圍著火爐而坐。一個老太婆從外面提著一個酒壺進來，對申屠澄說道：“因為你冒著天寒而來，應當先喝一杯。”申屠澄急忙站起身來拱手施禮，辭讓說：“禮當先讓主人喝上一杯，然后才能輪到我，當婪尾?！边@里作“婪尾”，大概是因為把“藍”字寫成了“婪”字?！爱斃肺病钡囊馑?，就是說在聚會飲酒時最后一個喝酒。

另外，葉夢得在他的《石林燕語》中述說：“唐朝的時候，人們所說藍尾的意思，多有不同?！{’字大都寫成‘啉’，見于侯白所著《酒律》一書。在這里說聚會飲酒，輪流一圈，坐在末座即最后一個人要連喝三杯，稱為藍尾。這大概是因為坐在末座的人，最后才喝，輪到他時要經(jīng)過一段時間，所以讓他連喝三杯，以表示敬意。有人認為‘啉’是‘貪婪’的意思，還有人說‘啉’即‘燷’，就像把一塊鐵放進火中，認為它能出色，這純是無稽之談。由此可見，唐朝人自己也不大明白藍尾的真正意思?！比~夢得的看法，即是如此。

在我看來，上述說法，未必就是這樣。侯白在《酒律》中關于連喝三杯的記載，只是喝酒時的巡數(shù)，這里哪有連飲的意思呢？侯白這些滑稽有趣的話，見于《啟顏錄》一書?！短茣に囄闹尽分浐畎字秵㈩佷洝肥?，《雜語》五卷，并沒有著錄他著有《酒律》一書。蘇鶚的《演義》里亦引用了葉夢得的說法。

【評析】

對疑詞疑句的多有辨析，也是該隨筆的特色之一。其辯證結(jié)果，正能作為正史的補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