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點蜜嘗嘗味道,我就可以死了。
——《撒母耳記》(上)
三
“你來這里聽我的懺悔,
我感激你的一番美意,
對人傾訴情懷總好些,
能減輕我心頭的積郁。
不過我沒有干過壞事,
所以若了解我的作為,
對你們沒有多大益處。
心事怎能用言語傾訴?
我的命短,又身陷囹圄。
我若能重新安排運命,
定要用兩次這樣的生涯,
換取那飽經憂患的一生。
只有一個念頭主宰我,
一種激情,烈焰般的激情,
它像條蛀蟲孳生在我體內,
咬碎了、燒焦了我的心靈。
它曾經呼喚我那些幻想,
從令人窒息的祈禱的禪堂,
飛向那憂患和搏斗的好地方,
在那里,峭壁高聳入云,
在那里,人們自由如鷹,
我用淚水和憂思作代價,
在沉沉黑夜培育了這激情,
如今我對著蒼天和大地,
要高聲把我這心跡披露,
決不祈求上帝的寬恕。
四
“長老!我多次聽人說起,
是你救了我,我才免早亡,
何必呢?……我像被暴雨打落的
一片小樹葉,孤獨又憂傷,
我在這陰森森的高墻里長大,
孩子的氣質,僧人的命運。
我對任何人都不能說
圣潔的字眼‘父親’或‘母親’。
長老,當然你想讓我
在這修道院里永遠忘記
這兩個令人心碎的字眼,
你這可是枉費了心機:
這聲音隨著我呱呱墜地。
我眼見著別的人都有
祖國、家園、好友和至親,
我卻不但找不到親人,
甚至找不到他們的墳塋!
于是,為了不空灑淚水,
我在心中立下了誓言:
總有一天,哪怕只一剎那,
也要把自己燃燒的心房
緊緊貼上另個人的胸膛,
唉!如今我這些夢幻
曇花一現后就再無蹤影,
我生為異鄉的奴隸和孤兒,
死作囚中的鬼奴和孤魂。
五
“墳墓不叫我膽戰心驚,
據說在冷漠的永恒的靜謐里,
痛苦自然地就會沉睡,
但訣別人生我感到惋惜。
我年紀還很輕、很輕……
青春時你可曾有過幻夢?
你也許不知,也許已忘懷:
曾如何地恨,曾如何地愛;
當你從那高高的角塔上,
望見太陽和原野的景象,
你的心怎樣歡快地跳蕩?
在角樓里空氣清新異常,
有時一只乳鴿飛來,
誰也不知它來自何方,
它被雷雨驚得蜷縮著,
在深深的墻洞里躲藏。
如今縱然這美妙的世界
再也喚不起你的熱情:
你頭白體衰,別無向往。
這何妨?長老,你飽嘗了人生!
有多少滄桑你正可忘掉,
我若像你生活過有多好!
八
“你想知道我出去后的作為?
我有了生活,我的歲月,
若沒有這三個幸福的晝夜,
會比你那老邁衰朽的殘年,
還更加冷清,還更為凄慘。
我很早就想眺望一下,
遙遠的田野是什么景象,
想知道人間是不是美好,
想知道我們降生到人世,
為享受自由還是為坐牢。
于是,在一個可怕的夜間,
雷雨叫你們魂飛魄散,
你們匍伏在神壇之前,
我便在此刻逃出寺院。
??!我真愿如兄弟一般,
和暴風雨擁抱在一起,
抬眼注視烏云的行蹤,
伸手捕捉電光的足跡……
你說說看,在這高墻里,
你們能給我什么東西,
來頂替壯心與雷電之間
這種短暫卻動人的友誼?
九
“我跑了很久,但不知道,
我在哪里,到哪里去?
沒有一顆星照亮這險途。
我把夜林中的清新氣息
吸入我疲憊已極的胸膛,
除此我還有什么奢望!
一口氣我跑了好多個鐘頭,
最后我實在困乏不堪,
便躺在高深的草莽中間,
我側耳傾聽,已沒人追趕。
雷雨停了。一道淡淡的光,
仿佛一條長長的緞帶,
伸展在昏暗的天地之間。
緞帶上宛若巧手奇繡,
我認出是峰巒起伏的遠山;
我默默躺著,沒有動彈。
山谷中不時傳來了狼嚎,
猶如小孩子又哭又叫喊;
一條蛇游過亂石中間,
光滑的銀鱗一閃一閃,
但恐懼沒有籠罩起我心房,
我也似野獸,與世隔絕著,
也像條蛇,又爬行又躲藏。
十二
“于是我從山巔朝著山澗,
兩只手攀著柔枝的梢頭,
走下一級又一級的石板,
我壯著膽子往谷底直走。
巖石時而從腳下滑落,
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塵煙天柱般騰空卷起;
飛石劈啪響,蹦跳迅跑,
最后被波濤一齊吞掉;
我高懸在萬丈深淵上空,
但奔放的青春力大無窮,
我連死亡都不放在眼中!
我方從陡峭的山巔走下,
澗水散發的清新氣息
迎面撲來,吹進我胸懷,
我貪婪地朝波濤俯下身來。
突然聽得輕盈的腳步聲……
霎時間我忙躲進了樹叢,
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我舉起了畏怯的目光,
迫不及待地屏息傾聽:
一個格魯吉亞少女的聲音,
越傳越近,越傳越近,
那聲音是這般淳美熱情,
那聲音是如此清脆動聽,
仿佛它生來只學會了
呼喚自己親近的人們。
她唱的不過是平常的歌,
卻深深銘刻在我的心上。
每當黃昏的時分來臨,
無形的精靈就把它歌唱。
十六
“你該記得——雖說還年幼,
我從來沒有讓淚泉涌流,
如今卻不顧羞恥地慟哭。
誰看見?只有密密的森林,
還有在中天徘徊的月輪!
我眼前是一片林間空地,
四周是密不通風的樹墻,
地面鋪滿了青苔和沙礫,
頭上照射著明月的清光。
空地上忽閃過一個黑影,
同時又馳過了兩點火星,
宛如兩盞明亮的提燈……
便有只野獸一躍而起,
跳出樹叢,臥倒在沙地,
四腳朝天,翻滾著嬉戲。
原來是荒山野地的??汀?/p>
一只力大無比的金錢豹。
它啃著獸骨,得意嗥叫;
它溫柔地不住搖晃尾巴,
那血紅的眼睛射出兇光,
緊緊地盯著一輪滿月,
它身上的毛皮銀光閃亮。
我抄起一根多杈的樹枝,
等候著彼此間一場搏斗;
血戰的渴念在胸中燃燒……
是啊,那只命運之手,
引我做了異鄉之囚……
如今我已深信不疑了:
假如我也在自己故土,
也會是好漢,不落人后。
二十
“我從森林中走了出來。
大地也從睡夢中蘇醒,
那手拉手的指路星斗,
已在旭日曦光中隱遁。
霧蒙蒙的樹林開始喧鬧,
遠方的山村又炊煙繚繞。
隱隱的轟鳴隨風過山谷……
我坐了下來屏息靜聽;
可轟鳴聲已隨風聲停息。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
這地方我曾似相識,
因而不禁不寒而栗——
我好久也弄不明白,
怎么又回到我的牢房,
怎么陡然在這些日子里,
一味沉醉于隱秘的構想,
含辛茹苦,煩惱憂傷,
這一切又是為了什么?……
莫非要趁這如花的芳年,
剛把大千世界看一眼,
再伴著樹林的沙沙響,
品嘗一下自由的香甜,
馬上就把對故鄉的懷戀,
把希望破滅引起的怨言,
把你們的憐憫給我的羞辱,
統統帶進墳墓中去埋掩!……
我仍沉吟著半疑半信,
心想這只是一場噩夢……
忽然在一片寂靜之中,
悠悠傳來遙遠的鐘聲……
這時候我才恍然大悟。
??!我立刻認出這鐘聲!
多少次從我童稚的眼睛,
它曾驅散掉我逼真的夢:
夢見的是至親和好友,
夢見草原上不羈的自由,
夢見輕快狂奔的駿馬,
夢見山巖間奇特的戰斗——
我獨自打敗了全部敵寇!……
我沒有哭泣,無力地聽著。
仿佛這鐘聲發自我心房,
有人用鐘錘敲擊我胸膛。
這時候我才模糊地意識到:
今生今世我的足跡阿,
再也通不到我的家鄉。
二十三
“天空是那么寧靜而明亮,
在遠處,透過云遮和霧嶂,
橫著兩座黑糊糊的大山。
一座山后,我們的修道院
那鋸齒形般的院墻亮閃閃。
阿拉瓜河和庫拉河從腳下
給綠島綴起了似銀制的花邊,
河水從輕聲低語的樹叢旁,
悄然而過,輕流緩緩……
我離那兩條河十分遙遠!
我想站起來,但在我眼前
一切都開始飛快地旋轉;
我想呼喊,但干澀的舌頭
發不出聲音,也不能動彈……
我快死了,但死前的幻覺
苦苦折磨我。
我恍惚感到,
躺在深水小河的底層,
周圍是一片莫測的幽暗。
那冷峭的水流有如寒冰,
消解著我長年難忍的焦渴,
淙淙有聲地流進我心房……
我就怕此刻會沉入夢鄉,——
因為我非常愜意,舒暢——
在我上方高高的水面,
一個波浪追一個波浪,
太陽穿過水晶般的碧波,
射來比月亮更迷人的光芒……
那一群群五色斑斕的金魚,
不時地在陽光中游來游去。
我記得其中有一條金魚:
它顯出超過常人的殷勤,
對我表示了分外的親昵。
它背上披著金色的鱗衣,
多次地在我頭頂上游動,
繞著圈兒,總徘徊不去,
它那碧眼傳出的神態
無比深沉,溫柔而憂郁……
我心里感到萬分的驚奇:
它那銀鈴般清脆的聲音,
對我發出了奇怪的耳語,
它唱著,隨后便歸于沉寂。
“那聲音說:‘我的孩子啊,
留在我這兒,你不要走,
水國里的生活逍遙自由,
涼爽清靜,盡你消受。
‘我要把我的姊妹們喚來,
我們拉起圈起舞婆娑,
供你那陰郁的眼睛解悶,
讓你疲憊的靈魂娛樂。
‘睡吧,你的床褥多柔軟,
你的被蓋是那樣晶瑩,
歲月終將會不停地逝去,
伴著美夢中悅耳的話音。
‘啊,親愛的,不瞞你說
我愛你非同尋常,
愛你如愛自由的流水,
愛你像生命一樣……’
這聲音我聽了很久、很久;
我恍惚覺得,這淙淙的清流,
把它自己那輕輕的絮語,
同小金魚的話兒匯成了合奏。
這時我已經昏迷不醒。
世界在我眼里化為烏有,
疲乏趕走了幻覺的神游……
二十六
“等到我將要死去的時候,——
別不信,用不著等待很久,——
請差人抬我到我們花園,
把我就抬到那塊地方——
兩株洋槐正鮮花怒放……
洋槐間的野草是那樣茂密,
清新的空氣是如此芬芳,
滿樹沐浴著陽光的碧葉
炫耀它晶瑩的金色盛裝!
請讓人把我安放在那地方。
我將要最后一次盡情地
飽覽蒼穹那無垠的光芒!
這里,同高加索遙遙相望!
也許高加索從自己的山頭,
將會托付那涼爽的清風,
給我帶來它訣別的問候……
那親切的聲音,在我臨死時,
又將回蕩在我的耳畔!
我將想,這是我的弟兄,
或朋友,俯身在我頭邊,
用他那只關懷備至的手
擦去我臨終臉上的冷汗,
這是他為我輕聲唱歌,
歌唱我那可愛的國家……
我將懷著這種思念長眠,
決不對任何人詛咒謾罵!……”
(一八三九年)
(顧蘊璞譯)
注釋:
原文用格魯吉亞語詞的譯音“姆采里”,是“不做法事的和尚”之意,類似“見習修道士”的職稱。為曉暢起見,用“童僧”似更好。
【賞析】
《童僧》取材于萊蒙托夫在格魯吉亞游歷期間搜集到的真實民間故事。長詩以自白的方式講述了童僧壓抑、孤獨,而又激情、短暫的一生。這名被俄國將軍俘獲的高加索少年,在押送途中罹患重病,被僧人收留在修道院里,康復后成了一名童僧。他雖然流離于異邦,囚居于寺院,但對于自由的向往,對于故土的思念,對于自然的摯愛始終在他心中如烈焰般燃燒著。終于,一個雷雨之夜他逃出了修道院。三天后,不省人事的他被人抬回。臨終前,他向老僧人描述了這些天的遭遇:“我”踏上了返鄉之路,體驗了變化莫測的自然,初遇清新可人的格魯吉亞少女,殺死了來犯的金錢豹,但在與豹子的搏斗中又身受重傷。最終,“我”發現自己歷盡艱難尋找出路,卻仍回到了修道院?!拔摇币庾R到再也回不到家鄉了,不禁在幻覺中昏迷過去?!拔摇睕Q不祈求上帝的寬恕,也不會詛咒任何人,而將懷著思念、在同高加索遙遙相望的花園里長眠。
長詩一共26節,前兩節是詩人的簡單敘述,交代了故事背景和主人公的身世。自第三節起是主人公的自述,為主人公向修道院老僧人講述他逃出修道院、獲得自由后的三天的經歷。通過主人公臨終前的回憶自白,詩人用他火山熔巖爆發般的情感,抒寫了一位渴念自由的高加索少年的內心世界。
這里節選的段落,前一部分是童僧囚居于寺院內的孤獨和熊熊燃燒的激情的互為交織,外部世界的陰冷、死氣沉沉與童僧體內的灼熱、不安形成強烈對比。在似錦的年華里出家為僧,日復一日枯燥的生活,高大陰森的寺院墻壁和嚴厲的清規戒律,這些都束縛了一個山民之子自由熱情的天性。童僧懷念家鄉的美景,懷念家人親切的面龐。他似一團焦灼的火,在高墻內默默而持久地燃燒著。如同一只被關在籠里的雛鷹,他隱忍,頑固,雖無法練就強壯的體魄,但他總是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總保持著隨時出發、奔向遠方的姿態。就像余振先生評價的那樣:“他雖然有時也感到哀傷,但這決不是絕望的感傷,而是呼喚他走向戰斗的熱情;他雖然有時也感到孤獨,但這決不是消沉的隱遁,而是要求伙伴的懷抱的渴望?!痹诶子杲患?,眾僧驚恐不安的夜晚,童僧逃出高墻,狂喜地迎接了雷電,踏上雄心勃勃的返鄉之程。
中間的選段描述了童僧返鄉途中的所見所感,向讀者展現了奇絕艱險的自由之途。詩人將童僧激烈的內心碰撞置于變幻莫測的自然之中,二者巧妙融合,相映成趣,使得激越的心靈有了一片遼闊的馳騁地。高墻內外截然不同的兩種生活對比鮮明,充溢著濃郁的抒情與神圣的詠嘆。尤其是詩人用他濃墨重彩的浪漫主義筆法把大自然寫得瑰麗多姿,讓童僧與雷電為伍,與猛禽作伴,以天穹為衣,以大地為席。一方面呈現了童僧所選擇的這條自由斗士之路的艱難困苦,另一方面突出了這“最幸福的三個晝夜”的終極價值——自由比生命更可貴,強權的壓迫比死亡與災害更可怕。
自然千變萬化,狂野至極,又溫柔至極。格魯吉亞少女的出現,仿若一陣甜美悵惋的清風,暫時拂去了童僧心靈的焦灼。然而他不能停留,唯有超越自我,超越當下,才有可能抵達他一心向往的自由的鄉邦。變幻莫測的自然讓他迷失在森林中,并且遇見了一只兇猛的金錢豹。最終,纖弱的孩童只身戰勝了金錢豹,取得了超乎尋常的勝利??梢哉f,是氣壯山河的自由意志促使他有了戰勝一切暴力的勇氣。然而童僧也身負重傷。他從森林中走出,卻發現又回到了修道院附近。修道院熟悉的鐘聲傳來,敲碎了孩子殘存的夢漬,宣告了他的夢想之途已無路可走。童僧陷入死亡前的幻覺神游之中,他在水底找到了一個甜美溫柔的童話世界。蜷縮在這自由熱烈的愛的世界里,童僧昏迷不醒。
選段的最后部分,敘述奄奄一息的童僧被抬回修道院,表白了他最后的愿望——希望被安葬在那塊洋槐怒放、野草茂盛的地方,與家鄉高加索遙遙相望。我們能夠感到,童僧雖然身體回不去了,但他的靈魂、他的心靈,一定會以加倍的熱情,加倍的執著與堅定,向著大自然、向著家鄉高加索走去!一顆至死熱愛自由的靈魂!
《童僧》是萊蒙托夫經典的浪漫主義長詩,受到不少評論家的贊賞。詩中童僧被詩人賦予的自由斗士的形象,鮮明而深刻。童僧堅持“不自由,毋寧死”,小小年紀,卻敢于站起來直面一切挑戰。他因為有了一顆詩人用靈魂賦予的堅定的心靈,便高大起來,堅韌起來,突破了孩童的外表的局限,體現出超出常人的不屈意志。孩子與修道院、大森林、野獸等力量懸殊的對比,更體現其作為一名斗士的艱苦旅程和堅強意志;把這樣一個戰士的形象賦予一個孩童,可謂是詩人獨具匠心的安排。
自白體的抒寫手法更是讓充盈的情感在字里行間奔涌跳蕩。無論是對自然風光的描寫,還是對童僧千回百轉的內心刻畫,都淋漓盡致,洋溢著醇厚的詩情畫意。童僧單純執著的激情更如同火山迸發一般沖毀了黑暗的藩籬,直沖入自由的云霄,也將萊蒙托夫的理想一并帶入茫茫的天地。
長詩還有著豐富的象征意象。如故鄉象征自由,修道院象征禁錮自由的監獄,而暴風雨、森林、金錢豹還有格魯吉亞少女等,也都有其特定的象征含義。這種象征性的內涵使作品超越了文本,獲得了現實和時代的深意。詩歌語言鏗鏘有力,音律獨特(只用陽性韻),每個字眼都仿佛一只振翅欲飛的雄鷹,又如同一聲不甘沉寂的吶喊。
《童僧》一詩被譽為萊蒙托夫的“天鵝之歌”,呈現了詩人浪漫主義創作的巔峰狀態。同時,該詩顯現出明晰的現實主義因素,暗示了尼古拉一世時期壓迫深重的現實環境,寄寓著詩人高潔的理想和高昂的斗志。“童僧”這一至死不渝、孤獨而浪漫的斗士形象意義深遠,與詩人另一部長詩《惡魔》中那個離經叛道的“惡魔”一起,幾乎概括了詩人全部作品中的形象。如果說“惡魔”還因為抱守個人主義而釀造了一出人性的悲劇,那么“童僧”則已經徹底成長為一個追求理想的普羅米修斯式的悲劇英雄:擺脫以修道院為代表的腐朽權力機構的壓迫而追求人生的自由,反抗異邦的囚禁而追尋種族身份的認同,反對羈絆而向往與自然的融合。萊蒙托夫正是通過這個百折不撓的戰士形象的塑造,傳達出其反抗沙皇專制,爭取個性解放、自由民主的堅定決心。
(胡鉞)
上一篇:《窗 [法國]馬拉美》讀后感
下一篇:《第一顆無花果 [美國]米萊》讀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