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馮·克勞塞維茨(Carl von Clausewitz,1780—1831),十九世紀普魯士王國的軍事理論家,資產階級軍事思想體系的奠基人。
克勞塞維茨于1780年6月生于普魯士王國馬格德堡(今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境內)附近布爾格鎮的一個小貴族家庭。當時的普魯士是歐洲的軍事強國之一,擁有軍隊約20萬人。普王腓特烈二世親自統帥軍隊,進行侵略戰爭。克勞塞維茨才12歲就在波茨坦一個步兵團當士官生。1793年,普魯士同革命的法國作戰時,他曾參加過圍攻美因茲城等戰斗,1795年升為少尉。
1801年秋天,克勞塞維茨被送到柏林軍官學校學習。該校校長普魯士將軍蓋哈特·香霍斯特是一位著名的、有遠見的軍事家,著有《軍官手冊》等書,后來擔任普魯士軍事改革委員會主席,致力于軍事制度的改革。克勞塞維茨的思想和以后的活動受這位老師的影響很大。由于克勞塞維茨勤奮好學,成績優異,深得香霍斯特的賞識,兩人交誼很深。
1803年春,克勞塞維茨從柏林軍官學校畢業,由香霍斯特推薦為奧古斯特親王的副官。
其時,拿破侖·波拿巴在法國革命后政局動蕩不安的情況下篡奪了政權。1804年5月修改憲法,宣布法國為帝國,自稱拿破侖一世。拿破侖連年發動對外戰爭,其主要目的是掠奪歐洲財富和土地,搶占殖民地,因而與英、俄等國發生尖銳矛盾。1806年10月14日,參加第四次反法聯盟的普魯士軍隊,與法軍在耶拿會戰,普軍大敗,拿破侖乘勝追擊,25日占領了柏林。在這次普法戰爭中,克勞塞維茨參加了奧爾施塔特會戰,退卻時被法軍俘虜。
普軍的潰敗,反映了普魯士封建專制制度的腐朽。這就迫使統治階級不得不進行一些改革,為此普魯士首相施泰因和哈登堡都做了一番努力。1807年10月,克勞塞維茨獲釋。親身的體驗,使他認識到普魯士的軍事制度有改革的必要。從1808年起,他積極參加香霍斯特主持的軍事改革工作。他們提出的軍事改革方案,還包括一系列社會改革的要求,如廢除農奴制,廢除貴族在軍隊中的特權(在普魯士軍隊中只有貴族、容克地主及其子弟可以當軍官,一般人只能當士兵),從士兵中選拔軍官,軍士不論出身高低一律平等,等等。
1810年秋天,克勞塞維茨被任命為柏林軍官學校教官,同時給王太子(1840年即王位,稱腓特烈·威廉四世)講授軍事課,前后共兩年。1810年底,他與布呂爾伯爵的女兒瑪麗結婚。
1812年4月,拿破侖發動大規模侵俄戰爭前夕,克勞塞維茨因反對普王威廉三世同拿破侖結成同盟而辭職,去俄國準備參加反抗拿破侖的戰爭,在俄軍中任軍參謀長等職。拿破侖進攻俄國,他參加了斯摩棱斯克爭奪戰和波羅丁諾會戰。拿破侖率領的侵俄大軍遭到沉重打擊,敗退到普魯士境內,克勞塞維茨隨俄軍乘勝追擊,1813年3月回到柏林。1814年,他重返普魯士軍隊。1815年任布呂歇爾軍團第三軍參謀長,同年秋任萊茵軍團參謀長,并開始總結對拿破侖戰爭的經驗,從事戰爭理論的研究。
1818年,克勞塞維茨被任命為柏林軍官學校校長,同年9月升為將軍,時年38歲。在擔任萊茵軍團參謀長期間,克勞塞維茨由于公務繁忙,只能利用零星時間從事寫作。只有在擔任柏林軍官學校校長的12年中,他才能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科學研究領域,總結親身經歷的幾次戰爭的經驗,研究了130多個戰例,寫了許多評論文章。他認為,為軍事藝術建立理論是非常困難的。但寫一部有思想、有內容、有系統的戰爭理論也不是不可能的。這種理論的科學性就在于探討戰爭現象的實質,指出戰爭同構成它的那些事物之間的聯系。因此,他決不寫那些人人都知道的、談論過千百遍的、并已為大家接受的泛泛的東西,而要把自己對戰爭問題經過多年思考所獲得的東西,把自己同許多了解戰爭的人物交往中和從自己許多經驗中獲得的和明確了的東西獻給讀者。他希望自己的研究有益于世,但堅持在他死后出版這部著作。他給自己的著作定名為《談戰爭》,因為他認為,在自己的著作中沒有完整的理論大廈,只有建筑大廈的材料,不是什么軍事論著。由此可以看出,克勞塞維茨不僅是一位軍事家,而且也是一位不計較個人榮謄的謙虛的學者。直到1830年春天被調到炮兵部門任職為止,他都一直勤勤懇懇地寫作。1830年8月,克勞塞維茨去布勒斯勞任第二炮兵監察部總監。同年12月,調任格乃澤瑙軍團參謀長。1831年11月6日因患霍亂逝世。
克勞塞維茨死后,他的妻子瑪麗·馮·克勞塞維茨整理出版了《卡爾·馮·克勞塞維茨將軍遺著》共十卷。《戰爭論》一書是其中的一、二、三卷,其余各卷主要是對戰史的研究和評論。
《戰爭論》是使克勞塞維茨獲得世界聲謄的一部軍事著作,但它是一部未完成的著作。1830年春,克勞塞維茨調任炮兵工作時,《戰爭論》尚未修訂完畢。他將三千多頁手稿分別包封起來,準備以后修改,一直沒有得到機會。他在1827年寫的一篇題為《說明》的文章中說,已經謄寫清楚的前六篇,只是一些還很不象樣子的素材,還必須重新改寫;至于第七篇和第八篇則僅僅是草稿。然而正如作者所說:“盡管這部著作沒有完成,我仍然相信,一個沒有偏見、渴望真理和追求信念的讀者,在讀前六篇時也不會看不見那些經過多年的思考和對戰爭的熱心研究所獲得的果實的,而且也許還會在書中發現一些可能在戰爭理論中引起一場革命的主要思想。”克勞塞維茨的預言成為現實。盡管他的著作并未完成,但正由于它包含著一些在戰爭理論中引起革命的主要思想,因而受到各國軍事界的重視,被譯成多種文字,發行于全球。
《戰爭論》全書分三卷,八篇,即:《論戰爭的性質》、《論戰爭理論》、《戰略概論》、《戰斗》、《軍隊》、《防御》、《進攻》(草稿)、《戰斗計劃》(草稿),共124章。書的最后附有作者在1810至1812年為普魯士王太子講授軍事課的材料和《關于軍隊的有機區分》、《戰術或戰斗學講授計劃和提綱》兩篇文章。
《戰爭論》的第一篇第一章《什么是戰爭》是全書唯一已經完成的一章。在這一章里,克勞塞維茨論述了戰爭與政治的關系以及戰爭的辯證的本質。他認為,戰爭無非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一切戰爭都可看作是政治行為。“戰爭不僅是一種政治行為,而且是一種真正的政治工具,是政治交往的繼續,是政治交往通過另一種手段的實現。如果說戰爭有特殊的地方,那只是它的手段特殊而已。”克勞塞維茨認為,只有從這種觀點出發,才有可能不致同全部戰史發生矛盾,才有可能對它有深刻的理解,因而這是研究戰爭和戰爭理論所必須依據的主要觀點。在第八篇《作戰計劃》(草案)中,克勞塞維茨重復和發展了自己的思想。他認為,在制定戰爭和戰局的計劃時,注意政治是絕對必要的。只有了解敵我雙方的政治目的,了解雙方國家的力量和各種關系、政府和人民的性質及其能力,并考慮其他國家的政治結合關系和戰爭可能對他們發生的影響,才有可能決定進行戰爭要使用的手段。
在第二篇里,克勞塞維茨系統地闡述了戰爭理論問題,同時批駁了當時的軍事理論家標洛、約米尼、卡爾大公等人給戰爭所作的種種死板規定。他認為,軍事活動具有自己的特點,企圖為軍事藝術建立一套死板的理論,好象搭起一套腳手架那樣來保證指揮官到處都有依據,這是根本行不通的。他說:“建立理論的目的是為了讓別人能夠不必從頭整理材料和從頭開始研究,而可以利用已經整理好和研究好的成果。理論應該培養未來的指揮官的智力,或者更正確地說,應該指導他們自修,而不應該陪著他們上戰場,這正象一位高明的教師應該引導和促進學生發展智力,而不是一輩子拉著他走一樣。”因此,他認為,理論應該是一種考察,而不是死板的規定。這種考察就是對事物進行分析探討,使人們對事物有一個確切的認識。“如果理論能夠探討構成戰爭的各個部分,能夠比較清楚地區別初看起來好象混淆不清的東西,能夠全面說明手段的特性,能夠指出手段可能產生的效果,能夠明確目的的性質,能夠不斷批判地闡明戰爭中的一切問題,那么它就完成了自己的主要任務。”
在論述戰略理論時,克勞塞維茨提出了奪取戰爭勝利的五種戰略要素,即:精神要素、物質要素、數學要素、地理要素和統計要素。他認為,這些要素在軍事行動中大多是錯綜復雜并緊密地結合在一起的。針對當時的軍事理論忽視精神因素這一缺點,克勞塞維茨指出在戰爭中不能排斥精神因素。他認為物質力量的作用和精神力量的作用是完全融合在一起的,不可能象用化學方法分析合金那樣把它們分解開。所謂精神力量,他主要是指統帥的才能、軍隊的武德和軍隊的民族精神。但他認為,在他那個時代’軍隊的民族精神和戰爭鍛煉起著更大的作用。在強調精神力量的同時,他并沒有忽視物質力量的重要性。他認為,數量上的優勢不論在戰術上還是在戰略上都是最普遍的致勝因素,因此,必須在決定性的地點把盡可能多的軍隊投入戰斗。但數量上的優勢并非取得勝利所不可缺少的條件。絕不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在兵力明顯比敵人少的情況下就不可能進行戰爭了,在戰爭中任何兵力對比都是可能的。
在第六篇和第七篇中,克勞塞維茨辯證地論述了防御和進攻的關系。他認為,防御和進攻是整體中的兩個要素,而不是孤立的兩個部分。從防御轉為進攻,或從進攻轉為防御,是由一些因素的增加和另一些因素的減少,即由量到質的轉變,通過一系列的危機而形成的。克勞塞維茨否定單純消極的防御觀點。他認為,防御這種作戰形式決不是單純的盾牌,而是由巧妙的打擊組成的盾牌。由于人們在防御中取得勝利,就通常可以造成對自己比較有利的兵力對比,所以,以防御開始而以進攻結束,是戰爭的自然進程。在戰爭中,只把防御所取得的勝利用于抵御,而根本不想反攻是十分荒謬的。在《防御》一篇中,克勞塞維茨還專門辟出一章討論了民眾武裝問題。他說:“一般說來,民眾戰爭應該看作是戰爭要素在我們這個時代突破了過去人為的限制的結果,看作是我們稱之為戰爭的整個發酵過程的擴大和加強”,“善于應用民眾戰爭這一手段的國家會比那些輕視民眾戰爭的國家占有相對的優勢”。
總之,由于克勞塞維茨具有豐富的戰爭經驗,積累了大量的戰史材料,在研究軍事著作的同時,還研究過大量的哲學、歷史和文學著作,力圖用辯證的方法探索戰爭理論,因而能在相當廣闊的范圍內,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一般戰爭的規律和一系列作戰原則。他的許多見解,今天看來仍然是正確的。克勞塞維茨的軍事思想,反映了新興資產階級的進步傾向和革新精神。《戰爭論》不失為資產階級軍事理論的經典著作,也是世界軍事思想發展史上一個光輝的里程碑。恩格斯1858年1月7日在給馬克思的一封信中寫道:“目前我正在讀克勞塞維茨的《論戰爭》。哲理推究的方法很奇特,但書本身是很好的。”①列寧在1915年曾研究過《戰爭論》,作了摘錄和批注。他特別重視克勞塞維茨關于戰爭同政治的關系的一些論述。列寧在反對第二國際社會沙文主義者的斗爭中,多次引用克勞塞維茨的名言“戰爭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即暴力)的繼續”,同時指出:“馬克思主義者始終把這一原理公正地看作考察每一戰爭的意義的理論基礎。”①
但克勞塞維茨不是歷史唯物主義者,他的辯證法也是不徹底的。他認識到戰爭同政治的關系,卻不能揭示戰爭同經濟和階級斗爭的聯系。他所謂的政治主要是指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關系。在他心目中,一國內部在對外關系上是完全一致的,沒有沖突的。他論述了戰爭的性質,這種性質是指戰爭的暴力性,戰爭對政治的從屬性等等,他沒有認識到戰爭的正義性和非正義性。他指出精神力量在戰爭中的重大作用,但他不了解戰爭的正義性和非正義性,即人心向背對戰爭勝敗的重大作用。他的某些論點,在今天看來已經過時。盡管如此,《戰爭論》一書仍是具有重要參考價值的軍事名著,克勞塞維茨也不失為一位在歷史上起過重大作用的、著名的軍事理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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