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龔協翟綱緒 【本書體例】
【原文】:
瞻彼旱麓(1),棒楛濟濟(2)。豈弟君子(3),干祿豈弟(4)。
瑟彼玉瓚(5),黃流在中。豈弟君子,福祿攸降。
鳶飛戾天(6),魚躍于淵。豈弟君子,遐不作人?
清酒既載,騂牡既備(7)。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豈弟君子,神所勞矣。
莫莫葛藟(8),施于條枚。豈弟君子,求福不回(9)。
【鑒賞】:
這也是一篇歌頌周文王的詩。歌頌他祭祖得福,歌頌他不違祖德,澤及人民,樂于育人。前一篇具有《風》的特色,這一篇更為突出。我們仔細回味,就自然會有這種感受。
全詩六章,每章四句。
第一章的大意是:看那旱山山腳,榛木和楛木。長得多么茂盛!和易近人的君子,求福得福,更加和氣迎人。從榛楛濟濟說到君子干祿,這是興。但二者之間有其相通之處:旱山云雨潤澤,因而林木得以茁壯生長;周王德教化民,因而人們獲得康樂生活。這是一種暗喻。立君所以為民。民得安康,在上的君子才能求福得福,因而更加和樂平易。
第二章是說:祭神的時候,舀鬯灑的玉瓚(即《域樸》中的主瓚)多么鮮潔,它的勺子里裝著黃色而流動的鬯酒。和樂平易的君子,祭神祈求福祿,而福祿也正好降在他身上。上章寫民親這一章才轉入神事。也就是先民事而后神事。我國古代,比較開明的人物,總是把國君的福祿,和民與神連在一起,但把民事放在神事之先,即所謂“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左傳》桓公六年)在那時的歷史條件下,還是比較先進的思想。
第三章是說:鳶在天空中飛翔,魚在深淵中跳躍,和樂平易的君子,哪能不培育人民從而使風俗淳仁呢?由鳶飛魚躍,說到人民移俗,這自然是興,但二者之間,聯系何在呢?天上鳶飛,淵中魚躍,這使我們想到,從天上到地下,萬物無不各得其所,自得其樂。這也使我們想到。周王的教化,普及而又深入,影響所及,風淳俗厚,人們都各安其居,各樂其業,到處洋溢著和樂氣象。所以這樣的比興,就很富于暗示性,有著豐富的內涵。現在人們熟知的兩句詩:“海闊從魚躍,天高任鳥飛”這該是鳶飛魚躍的發展。毛澤東同志的名句:“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也可能是從這里得到了啟發。
第四章是說:清醇的美酒,已經把它注在樽中;赤色的公牛,已經陳設在俎上,用這些祭品來祭祖先,求得大大的福祿。上章再說民事,這一章又轉到神事。但由于民事已經作到人民安康和樂,因而敬神的酒與牲,就別具涵義。由酒可以想到年歲的豐稔;由牲可以想到畜類的肥碩。這正如《左傳》中季梁所說的:“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奉酒醴以告曰:嘉粟旨酒,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也。”(桓六年,有刪節)
第五章是說:那柞樹和棫樹長得茂盛,是因為農民燒掉了周圍的雜草;和易的君子享受福祿,是因為得到神的保佑,使他們消災免難。這里顯然也是用比興手法,但這種比興,卻耐人尋味。其一、從內容來看,仍然是民事神事,兼而有之,而且先民而后神。其二、這里用民來比神,構思就很大膽,因為無形中已經把民抬高到神的地位,這使人想起《左傳》中季梁的名言:“夫民,神之主也。”(桓六年)
第六章是說:茂密的葛藤,纏繞在大樹的枝干上。和易近人的君子,求福不忘祖德,不走邪道。最后仍然回到祭祖求福上,也仍然用比興手法。從葛藟說到君子,并且以葛藟比君子,以葛藟依附于樹的枝干,比喻君子依靠祖先的功德,并且表示要繼承先人德業,永遠沿著正道前進。這一章,重在“不回”二字,這是重民事思想的發展。意思是說,祭神求福,不在祭品的豐潔,而在行為合乎德義的要求,不違背先人的正道。這正如《左傳》里宮之奇所說的:“黍稷非馨,明德維馨。……神所憑依,將在德矣。”(僖五年)這實質上是重人道而輕神道的思想。
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這一篇詩,蘊藏著一種當時具有先進意義的思想,就是民本思想。這種思想后來成為儒家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這就無怪《詩三百》成為儒家的經典了。孔丘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無邪”和本詩所說的“不回”,意思是相同的。
在《大雅》中,這是比興用得較多的詩篇之一。《國風》言淺味長,《大雅》語重而心深,若此詩者,可謂兼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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