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葉紹鈞

便是太陽光，也自有他

燭光所及的極限吧？

唯有黑暗是廣大而無邊。

我竭力睜開了眼睛，

但是，看見些什么呢？

1922年2月1日

（選自《雪朝》商務(wù)印書館1922年6月版）

【賞析】

《黑夜》所展示的是一種“廣大而無邊”的黑暗，一種厚重而又沖不破的黑暗。詩人以太陽光“燭照所及的極限”為襯托，盡情宣示這種黑暗的廣漠而深重。依照常人的目光所及，太陽的光是無邊無際的。但在詩人眼里，只有“黑暗”才是“廣大而無邊”的，黑暗充斥了整個人間、地球乃至宇宙，以至于“我竭力睜開了眼睛，/但是，看見些什么呢？”反問句實際上表達了否定的意義，從而進一步增強了“黑暗”的強度。

蘊藏在本詩表層意義下的，是詩人對殘酷現(xiàn)實清醒而深刻的認(rèn)識。轟轟烈烈的五四運動轉(zhuǎn)眼成了過眼云煙，眼下的中國社會仍是軍閥混戰(zhàn)，政治腐敗，民不聊生，而處在彷徨與痛苦中的知識青年又一時找不到救國救民救自己的正確出路。包括五四運動在內(nèi)的中國近百年來不斷涌起的救亡、改革、啟蒙、抗敵運動，就像天上的流星，一閃而過的光明極易使人產(chǎn)生“燭光所照的極限”的思考，沉重而殘酷的現(xiàn)實社會又使人生發(fā)出“黑暗是廣大而無邊”的感慨。詩尾的一行小字號“時間”為我們解讀這首詩提供了具體可考的背景檔案。

言簡意深和對比手法是本詩得以感染人的兩條途徑。“我竭力睜開了眼睛”則進一步加強了該詩題旨的深刻性。

（巴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