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語

葉紹鈞

　一個朋友的妻死了，

他斂抑著悲痛

對我說：

“現(xiàn)在換衣服常常要尋找了！”

　我的親戚

死了個六歲的孩子，

來信說：

“完了，只剩他的相片了！”

1920年9月26日

（選自《雪朝》商務(wù)印書館1922年6月版）

【賞析】

這是一首悼亡詩，寫的是詩人的一位朋友、一個親戚的喪妻喪子之痛。雖只有短短八行，卻向人們訴說了一種人世間帶普遍性的不幸遭遇、人生的帶永恒性的巨大悲痛。

全詩敘述了兩件事情，看似互不相關(guān)，但就實質(zhì)而言，都表現(xiàn)了一種人生不可擺脫的悲哀，和生命無常的缺憾。這首詩的特色在于“斂抑”中的吐露，在于平淡中寄托哀思，用片言只語蘊(yùn)蓄著無限的悲痛。“一個朋友的妻死了”，是極平常的敘述，但使人聯(lián)想到的可能是夫妻間過去同甘共苦的生活、相濡以沫的感情，以及今日人天永隔的思念，而這千頭萬緒，凝成一句話，竟是：“現(xiàn)在換衣服常常要尋找了！”真是短語長情，意味無窮呀！

同樣：“我的親戚/死了個六歲的孩子”也是很簡單的敘述。至于孩子的天真爛漫，也盡在不言中，寫出來的只是信中那句話：“完了，只剩他的相片了！”語氣更平常，但失去了兒子的父母心靈上的創(chuàng)痛卻不言自明。

（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