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章趣談·鄭燮
《鄭燮》:鄭燮(1693—1765),字克柔,號板橋道人,早年曾用理庵為其號,有時自署板橋居士、板橋道人等。江蘇興化人。清大學問家、書畫家。幼時家貧,應科舉,為康熙年間秀才、雍正年間舉人、乾隆年間進士。曾任山東范縣、濰縣知縣,后因助農民勝訟及辦理賑濟,得罪豪紳而罷官。做官前后均居揚州賣畫,擅畫蘭竹,以草書中堅長撇法運筆,體貌疏朗,風格勁峭;工書法,用隸體參入行楷;長于詩文,清峻雋永,漫出真氣。有《板橋全集》。
“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印
鄭板橋出身于書香門第,自幼從父就學。在他30歲時,父親去世,后來他的妻子和叔父又相繼去世,一家人的生活重擔都落在了板橋身上。為了擺脫困境,板橋幾次去求取功名,可是由于他平時不喜歡經學,因而都沒有考中,悲觀失望,落拓不羈,寫字鬻畫,以代耕稼。后來幸得朋友程羽宸慷慨解囊,資助1000兩銀子,方掃開寒霧,一洗清愁,擺脫了家庭重擔,再度離家到焦山別峰庵、雙峰閣發憤讀書。終于在雍正十年他40歲時考中舉人,乾隆元年44歲時考中進士,從而獲得了踏上仕途的機會。他的這方“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印道出了他一生的經歷:40歲以前,是窮困潦倒中奮發自強時期;40歲以后到61歲以前,是中舉做官時期;61歲以后,是回揚州賣字鬻畫的終老時期。
“二十年前舊板橋”印
此印似乎是說鄭在20年前無名時,無人理睬,現做了點兒官,有了一手好字畫,權貴們都來巴結了。這本是鄭的印鑒,而且不止一方,既是印鑒,就要公之于世,作為書畫落款,于是,“二十年前舊板橋”也就成了鄭燮的一個別號。
板橋先生行吟圖
此印還有另一個意思,即鄭幼年家貧,嗜吃狗肉,20年后,仍奇嗜于此,故戲刻“二十年前舊板橋”。據稱,鄭燮早年居鄉,嗜食狗肉,說狗肉的味道特美。后居揚州賣畫,聲名日高,一般販夫走卒烹狗肉送他,他必以小幅回報,而富商欲饋以千金,亦不顧與之。當時有一鹽商求鄭燮書法,雖輾轉購得數幅,惜無上款,總覺臉上無光。左思右想,得一妙計:即在鄭燮散步稍遠竹林中置一小屋鼓琴。一日又游,聞琴聲甚美,循聲而去,見一須眉老人危坐鼓琴。一童子烹狗肉于旁,鄭燮大喜,問:您喜食狗肉?老人答:“百味唯此最佳。”于是兩人以狗肉為話題,越談越投機,互通姓名,并坐定大嘗其味。板橋見壁上空空,遂問未何不掛字畫?老人說:“沒有佳品好掛,鄭燮雖頗為出名,但老夫未見其書畫,不知是否好。”鄭笑著說:“鄭燮即是我也。我給你畫幾張怎樣?”“好!好!”于是拿出紙筆。鄭燮盡興揮毫,然后詢及大號落款。老人答:“賤字某某。”鄭燮敬曰:“此某鹽商之名,你為何取此名?”老人答:“老夫取此名時,鹽商尚未出世,同名何妨?清者清、濁者濁耳。”鄭燮即署款而別。次日鹽商宴客,也請鄭燮光臨。到時,見四壁皆懸自己所作書畫;久視,都是昨日為老人所作。始知老人乃鹽商所使,而己受老人所騙,然已無可奈何也。
“七品官耳”印
這方印既是鄭板橋的自白,也是自諷和自嘲。鄭板橋做了12年的“七品”縣官。為官期間,他體察民情,總想為老百姓辦點好事。傳說他調到山東濰縣當縣令時,正逢大災之年,饑民流浪,餓殍遍野。他一面下令開倉賑濟百姓,一面強封豪門大戶的糧庫,然后平糶給窮人。并令在全縣許多地方煮粥施舍,救活一萬多人。后來又幫助他們自救,發展生產。《清史列傳·鄭燮傳》中記載他“嘗置一囊,儲及杲食,遇故人子及鄉人之貧者,隨所取贈之”。后來也是因為他助民勝訟及辦理賑濟,得罪了豪紳而被罷了官。“七品官耳”一印對他的不幸遭遇表現出一種幽默、調侃的態度。
有的書上曾記載了這樣一件事:鄭板橋在濰縣做“七品”縣令時,濰縣街上有位姓張的剃頭師傅,此人手藝高超,凡來理發的人,“進店是老頭,理發后出門時變成一青年”,故人們給他綽號叫“小十歲”。此人很窮,4 0多歲尚未成家。鄭板橋來此當知縣一年多,每次都找他理發,因未穿官服,他叫鄭板橋為“鄭老先生”,而不知他是縣太爺。一次縣里財主為了巴結縣太爺,給縣衙重修南大門,群眾給它取個“南天門”的名字,寓意縣太爺出入則是活神仙,并請他題匾牌,他滿口答應,隨即書就“南大門”三字。“天”字少了一筆,財主們也不敢去問。第二天鄭又去理發店理發,當得知理發師傅因缺錢尚未成家時,便說:我送你一“金扁擔”可去換錢娶親,隨即取紙執筆,寫了個“一”字,并說這就是“金扁擔”。張師傅被弄得哭笑不得,尋思鄭老先生是在開玩笑,把紙一團扔到墻角。鄭路過南大門見匾正在安裝,問怎么“天”字少一筆,眾人答,是縣太爺少寫了一筆。鄭即風趣地說:“那根‘扁擔’扔在‘小十歲’剃頭鋪了。”財主們一聽,為拍縣令馬屁,齊擁到剃頭鋪索要“扁擔”。張師傅一聽,方才恍然大悟,于是取出紙團攤開說,縣太爺說要千兩金子來換,最后以500兩銀子,拿走了此“金扁擔”,旋即補在“大”字上。張師傅也就有錢娶了親。從“七品官耳”及鄭板橋所刻“恨不能填滿了普天饑債”、“直心道腸”、“富貴非我愿”等其他印章中,我們看到一位不謀富貴、同情人民、關懷人民的“七品小官”對封建時代黑暗官場的譏諷。
“所南翁后”印
“所南”是南宋詩人、畫家鄭思肖的號。此人曾以太學生應博學鴻詞試。宋亡,隱居蘇州,坐臥必向南,自號所南、木穴國人、三外野人。他畫蘭花,多露根,或寫無根蘭,都不畫地坡,以寓趙宋淪亡之意。此人終身不娶,浪游無定跡,其詩多表現民族氣節,感情悲痛。鄭板橋十分敬重鄭思肖的詩畫與人格,特鐫一方“所南翁后”的印。
“四鳳樓”印
與鄭板橋同時代的書畫家高鳳崗、高鳳翰、潘西鳳、沈鳳曾為鄭刻印,板橋甚為得意,為了紀念“四鳳”的雅作,取其書齋為“四鳳樓”,遂刻“四鳳樓”印以志。
“與雪婆婆同日生”印
鄭板橋印章的印文大都是有來歷有講究的。“與雪婆婆同日生”也有一番講頭。板橋是江蘇興化人,當地有以農歷“小雪”節氣前后的十月二十五日為“雪婆婆生日”的習俗,他恰巧生于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十月二十五日,故特鐫一方“與雪婆婆同日生”的印章。
“青藤門下走狗”印
此印和鄭板橋的另一方“青藤門下牛馬走”印,傾訴了對青藤道士的崇尚。青藤就是明代鼎鼎大名的文學家、書畫家、紹興師爺徐文長。徐文長名渭,文長是他的字,青藤是他的號。說來有趣,自鄭板橋“青藤門下走狗”印一出,后起模仿者竟大有人在。近代杭州有一位詩人叫祝桐山,他就刻了一方“曲園門下走狗”的印,并以此為號。這位“走狗”所崇拜的“曲園”就是清代著名學者、當代紅學家俞平伯的祖父俞樾,“曲園”是俞樾的號。
“宅從栽竹貴,家為買書貧”印
這方印道出了鄭板橋為官時的狀況。板橋一生豪放不羈,不以金銀為重。《板橋自序》中說:“初極貧,后亦稍稍富貴,富貴后亦稍稍貧。”此處“家為買書貧”應指“后亦稍稍富貴”的為官之時。在濰縣為官時,可捐修城費數百兩銀,但辭官后百兩的錢,始終也未落實。雖“大幅六兩”時可能聚些銀兩,但板橋生性落拓,“黃金避我竟如仇”,一旦有了錢就大把大把地周濟窮人,辭官后嫁女也不過“贈爾春風幾筆蘭”而已,無錢造房買書。可見此處之宅,是為官之宅,應指范縣、濰縣為官之時。
“四五百竿竹,兩三千卷書”印
此印是鄭板橋生活理想與實際的寫照。竹與板橋一生緣分不斷,其畫竹、詠竹出神入化,絕世無比。種竹、賞竹是鄭板橋一生的愛好。范縣、濰縣,自古無人種竹,植竹者始自板橋。晚年板橋回興化,圍小園,取名“擁綠園”,內栽蘭、竹,題匾“聊借一枝棲”。“四五百竿竹”說的正是鄭氏園林。“兩三千卷書”狀板橋的閑適生活,可謂“一竹二書”重于其他。板橋辭官離開濰縣時,只有驢三頭,一坐書童,一馱書篋,一自坐而已。他在范縣與堂弟鄭墨信中說道:“欲買地鸚鵡橋南,希望造草屋八間;其兩間書房,放書會客……院中種竹種蘭。”但因辭官后兩袖清風,一生不得實現。可見在他心中,竹與書的位置極其重要。
七品官耳
濰夷長
“書畫悅心情”印及邊款
四五百竿竹
兩三千卷書
宅從栽竹貴
家為買書貧
“畏人嫌我真”原印
“四五百竿竹,兩三千卷書”原印
鄭板橋繪《墨竹》,上鈐“丙辰進士”、“七品官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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