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田野上殘存的花朵》中外哲理詩賞析
田野上殘存的花朵,
比初開的繁花更可愛。
它在我們心中
更能激起悒郁的情思。
因而有時那離別的時刻
比甜蜜的相會更動心。
普希金是俄羅斯偉大的民族詩人,亦是俄羅斯文學語言的創建者。除小說、戲劇、詩體小說、敘事詩之外,他一生創作了800余首抒情詩,其中包括政治抒情詩、愛情詩、田園詩等等,亦不乏含有哲理意味的短詩。他的詩風純樸流暢,清新而優美。正如后來者俄國大文豪果戈理所說:在普希金的詩里“沒有美的詞藻,這里只有詩。” 《田野上殘存的花朵》即這一方面代表。
這是一首托物寄意、以景言情之作。古人蘇軾一闋《水調歌頭》,曾留下了這樣充滿哲理意味的千古名句:“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普希金也不例外。他一生屢遭波折,備受磨難。從貴族之家到寄宿皇村中學,從繁華的都市到流放、幽禁的窮鄉僻壤,從出入宮廷到走向決斗場,在坎坷的生涯中,他歷經無數人生的驛站,無數的悲歡離合,包括家人、親友、戀人、同志、妻子、兒女等等。有“甜蜜的相會”,也有“離別的時刻”,不說相見時之難,而單言離情別緒之動人心魄是此詩的立意之所在。但詩人并未將這被普遍認同的人生哲理鋪展開來大加議論,而是采用了因情設景的手法,首先將讀者的視線引向田野,引向田野中殘存的花朵,提出“殘存的花朵”比“初開的繁花更可愛”的命題。乍看,這似乎是悖論,如錦的繁花不是更令人喜愛嗎?再往下讀,便會明了,這并非是詩人悲觀厭世到了極點,以致無視百花盛開的繁榮,唯情有獨衷陸游式的“寂寞開無主”的殘花敗絮,而是有意將這“殘存的花朵”置于特殊的背景之下,即從花兒朵朵,初開怒放,到時過境遷由榮變枯的田野,前后兩相對照,追思以往,再深入人的內心情感的曲徑,演繹出盛衰、枯榮的自然規律之下, “悒郁的情思”——那“離別的時刻”,何以比“初開的繁花”——那“甜蜜的相會”令人“更可愛”, “更動心”的道理,而理解作者思想意圖的關鍵就在這兩個“更”字上。讓我們身入其境試想,沒有繁花,哪有剩朵?沒有相會,何謂離別?是與美好的回憶相聯結的情感的紐帶將后者與前者緊密相連的,因而后者較之于前者包含有更深刻、更豐富的情感內涵。正如托爾斯泰所說的:“生活是真實的東西,人所體驗到的一切,在他心中成為回憶,我們永遠是以回憶為生的。”由此就不難理解,為什么殘花比之于繁花,“更能激起悒郁的情思”,而于這“悒郁的情思”之下,引出了結尾論及“離別”與“相會”的詩行,點明了主題,深化了詩意,道出了作者深刻的人生體驗。而這也是生活的真理。
屈原《九歌》中有道是:“悲莫悲兮生離別”,意即世上最令人悲傷的莫過于活生生地離別了,離情的悲哀可謂深矣。普希金沒有將離情悲劇化到這種程度,而是道出了一種頗為傷感的別緒,因為即便是“殘存的花”,也畢竟是花,人生何處不相逢呢?在人的精神領地中,高尚的情操能升華人的思想意識,賦予人更豐富的情感,渴望真誠、善良的普希金將情與景通過聯想連接一處,引人進入一個別開生面的意與境相交融的藝術天地,寫法委婉細膩,抒情與哲理交相輝映,烘托出深切的思想感情,短短的6行詩,給人以無窮的藝術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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