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　辭

李商隱①

君恩如水向東流，得寵憂移失寵愁。　　　

莫向樽前奏《花落》②，涼風只在殿西頭。

【注釋】

①李商隱：見《宿駱氏亭懷崔雍崔袞》。

②《花落》：即《梅花落》，樂府橫吹曲中的笛曲名。

【賞評】

“君恩如水向東流”，水流不息，滔滔而去，自然是難挽難收的，誰也不能令其駐足。這種情形下，宮人失寵的滿心怨愁，從此“長門一步地，不肯暫回車”；今日得寵憂慮明日又會失寵，得寵時害怕君王恩寵轉移，而失寵后更是一旦休矣，因之無論得寵失寵，等待她們的總是悲劇，因此有了下句：“莫向樽前奏《花落》。”笛曲《梅花落》有“梅落繁枝千萬片”之意境，情韻優美。妙于音律的宮人在君王樽前演奏以助酒，頗為賞心樂事，為何“莫向”呢？原來殿西涼風欲來，只一步之隔；旦夕之間花就真要落了，萬物蕭索，正承恩的宮人也已顏色枯萎，踏上被棄之路。

就宮怨詩來說，“得寵憂移失寵愁”意如“只是當時已惘然”，一般人在失去的時候才追思傷感，而這些宮廷女子，身在榮寵之中即如八月梧桐——氣候尚暖卻已有飄零蕭瑟之感。“莫向樽前奏《花落》”，許是失寵女子對正得寵之人的勸誡，也可以是這位得寵宮人因明曉命運而自嘲自傷。

此詩作為宮怨詩不落窠臼，自然是好的；作為詩人對整個人生際遇的一聲喟嘆，亦為難得。當時黨爭激烈的政治環境下，黨人“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詩人也有可能是以“宮怨”來婉曲抒發自己對政治生活的感受。

【詩評選輯】

清·紀昀《李義山詩輯評》：怨誹之極而不失優柔唱嘆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