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樂府民歌
夜長不得眠, 明月何灼灼。想聞散喚聲, 虛應空中諾。
這首民歌,抓住“虛應空中諾”這一典型細節,生動揭示了女主人公思念愛人的一腔癡情。
作品的主人公是一位女子,作品的中心是寫這位女子對愛人的思念。為寫其“思”,先寫其“眠”。就一般人而言,入夜睡眠乃是常情。然而,這位女子卻“不得眠”,怎么也不能入睡。由于“不得眠”,就感到夜晚特別長——“夜長”,乃是不能入睡者特有的心態。“明月何灼灼”,是這位女子不能入睡時的又一特定心理感受。只有無法入睡的人,才會注意到窗外的月光分外明亮,倒頭便睡的人是很難獲得這樣的感受的。作品的第一、二兩句雖然沒明寫“思”字,但圍繞“不得眠”所展現的人物心態,已將“思”字暗示出來,烘托出來了。作品的第三句以“想”字明揭主題,寫這位女子對愛人的思念。但是,作品沒有面面俱到地敘述她思念愛人的種種具體內容,而是突出地展示她思念愛人到極點之后產生的心理幻覺——她想念愛人想得入了神,似乎聽到了愛人斷斷續續地在呼喊她。“散喚聲”,即斷斷續續的呼喚聲。“散”,有人認為是“歡”字之誤,也通,可備一說。正是這種心理錯覺,引起了她“虛應空中諾”的荒唐行為。愛人好象在呼喚她,她連忙答應——可是,愛人在何處?喚聲在何方?她的答應,當然只能是“虛應”,是空答。作者敏銳地捕捉住這一生動的細節,非常深刻地揭示了這位女子對愛人思念至極的癡迷程度,十分形象地描繪了她的癡傻情態,讀來令人既覺可笑,更覺可憐。
十八世紀的法國哲學家狄德羅和德國思想家萊辛,曾不約而同地提出過文學藝術的“瞬間理論”。狄德羅認為:盡管“每一動作都有幾個頃刻,但是……藝術家卻只有一個頃刻”;萊辛也認為:“藝術由于材料的限制,只能把它的全部模仿局限于某一頃刻”(以上引文均見文化藝術出版社《藝術特征論》)。他們的意思是:藝術創作要善于抓住最富于表現力的那一頃刻,使讀者(或觀眾)通過這一瞬間,既看到它的“來龍”,又看到它的“去脈”,從而充分調動讀者(或觀眾)的藝術想象力。從美學角度看,此首《子夜歌》正符合這一審美要求。“想聞散喚聲,虛應空中諾”,就是這位女子性格發展過程中最富表現力的頃刻。它不僅顯示了這位女子眼前的癡情傻態,而且包含了以往對愛人由來已久的深情,寓寄了將繼續盼望親人歸來的幽緒,具有十分豐富的藝術容量,給讀者留下了廣闊的想象空間。因此,我們把它視為南朝樂府民歌中的上乘之作,決不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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