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信
蕭條亭障遠, 凄慘風塵多。關(guān)門臨白狄, 城影入黃河。秋風蘇武別, 寒水送荊軻。誰言氣蓋世, 晨起帳中歌。
這首詩是“言己入長安之后,即景傷懷,若李陵之長絕,荊卿之不還。又傷江陵之亡,同于垓下也。”(倪璠《庾子山集》注)這話說得很確切。
前四句寫景,詩人在長安城頭,極目遠望,只見亭堠堡障,迤邐遠去,一片蕭條冷落的景象;這一路寇警迭起,戎馬奔馳,風塵飛揚,一副戰(zhàn)亂氣氛,令人心驚。長安關(guān)門之外,就是白狄(少數(shù)民族狄之一支)所據(jù)之地,南北朝時北方少數(shù)民族乘機騷擾,邊境亦不得安寧。巍峨的長安城倒影在黃河之中(其實是黃河支流渭河),顯得動蕩不寧。反正透過詩人的三棱鏡,所見景物無不抹上他自己的感情色彩。
第二節(jié)四句,是由景物引起的聯(lián)想。先想到李陵別蘇武的事,蘇武在匈奴十九年,始終持節(jié)牧羊,其志不變,李陵在蘇武歸漢之時說:“異域之人,一別長絕。”而今我不正如李陵一樣,羈留北國,永不得歸了嗎?李陵之痛,我亦身受。再想到荊軻,燕太子丹易水餞別時,曾慷慨悲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當年蕭繹別我于江陵,托我以重任,誰知竟成永訣,君臣之情,能不眷眷!荊軻殺身以酬知遇之恩,而我卻屈身事敵,令人汗顏。當年我奔江陵,投蕭繹,是因為他尚有復(fù)國的雄心,我亦同之。誰知竟與項羽一樣,一敗涂地。項羽被漢軍圍于垓下,在四面楚歌之中,“夜起,飲帳中……乃悲歌慷慨, 自為詩曰: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其實象項王那樣,英雄蓋世,亦不免自刎烏江,何況小小偏于一隅的蕭氏小朝廷,又當內(nèi)亂之后, 自然擋不住拓跋氏之勁旅。“天之亡我”,無可奈何!
這首詩即景生情,因情系事,借典故抒發(fā)長為絕域之人,望風懷鄉(xiāng),能不依依之情,戀念故國,悲從中來之意。對自己身世的感傷和對祖國、家鄉(xiāng)的憶念水乳般的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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