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翰
賦白蓮和宇舜臣韻悵波翻太液,誰留住,蕊珠仙。向水殿云廊,玉容花貌,幾度爭妍。人間延秋無記,掩霓裳猶憶舞便娟。畫里傾城傾國,望中非霧非煙。 雁飛不到九重天,《水調》漫流傳。奈花老房空,菂存心苦,藕斷絲連。西風佩環輕解,有冰弦誰復記華年。留得錦囊遺墨,魂消古汴宮前。
凌云翰(生年不詳),1359年舉浙江鄉試。字彥翀,浙江錢塘(今杭州)人。元末明初詞人。明洪武十四年(1381)以薦授成都府學教授,坐貢舉乏人, 貶謫南荒而死。
這是一首詠物詞,托白蓮而寄情,哀傷亡宋。寫得頗有機趣。
上片詠白蓮之美。首三句說白蓮是天上蕊珠宮仙女下凡,被留住于皇家池塘太液池中。既顯示了白蓮的美麗,又顯示其品格的不同凡俗?!跋蛩睢比洌?a href="http://www.tenkaichikennel.net/cidian/xiuci/201902203831.html" target="_blank" class="keylink">擬人手法,進一步具體刻劃白蓮的美。詞人說她在跟居住于臨水的宮殿、高迥的回廊上的玉容花貌的宮中美人幾度爭妍比美。“人間”兩句,再用“霓裳羽衣舞”舞女美好而輕盈的體態來形容白蓮。詞意是說,人們已經不記得在唐代長安(以延秋門借代)故宮中,跳“霓裳羽衣舞”時,舞女那種美麗輕盈的體態了,那便是白蓮的體態啊!歇拍又換角度,從“畫里”和“望中”兩個不同的視角,再一次強調白蓮之美。畫里的白蓮,簡直就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絕代佳人;望中的白蓮,恰恰就象“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白居易詞)的美好夢境。整個上片,如此多角度、多層次地描寫白蓮之美,將其寫足了。
下片寫白蓮之愁苦。過片兩句, 緊承上片開頭,詞意是說, 白蓮從蕊珠仙宮下到人間已久,有關她的信息再也無法傳遞到九重天上去,她的愁恨只能憑著《水調》之曲在人世間漫傳而已。接著用一字逗“奈”領起三個四字句,形成鼎足對,具體刻劃白蓮的愁恨:“露冷蓮房墜粉紅”(杜甫《秋興》),蓮花凋零,蓮房空虛,這是一恨;蓮實雖存,蓮心甚苦,這是二恨;藕已折斷,絲還連著,這是三恨。無一恨不是緊扣住白蓮的物性——即其生物特征,而又決不僅僅局限于她的生物特征。宋朝滅亡的年代雖已久遠,然而漢族人民在蒙古族鐵蹄的蹂躪下, 民族意識不僅沒有銷磨凈盡,反而隨著元末農民起義高潮的到來而與日俱增!詩人身已老,心猶苦,絲還連!他仍在憶念舊事,懷戀前朝。接著,“西風”兩句,再寫白蓮哀嘆華年的逝去:在狂暴的西風摧殘下,“佩環輕解”,荷葉枯萎、凋零;“有冰弦誰復記華年”,用李商隱《無題》詩“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之典,意思是說, 白蓮那種花似玉、葉滴翠的青春年華早已逝去,誰也不會再記起它。這“華年”既代表著白蓮的盛年,也代表著宋朝的盛時,它們都去不復返了。如今,“只留得錦囊遺墨”,也就是詩人寫的一些懷念宋朝的詩詞,當然也包括這一首托白蓮以詠懷的詞在內,詩人和白蓮的精靈,躑躅在汴梁古都的宮門前,黯然消魂了!
這首詞構思異常新穎獨到。美麗輕盈、愁苦哀怨的一位妙齡女郎終于衰老了,她對往昔美好青春充滿了眷戀之情;這個形象既是白蓮,又是詩人心目中早已逝去了的祖國——北宋王朝。詞綰合了二者,但以前者為明底,后者為暗蘊。其寓意如鹽入湯中,不露痕跡,觀之無形,嘗之有味。
上片描繪白蓮之美,其情緒照理應是歡樂的,但劈頭用一字逗“悵”領起,直貫整片,便使整個上片在美麗的軀體上罩上一層哀怨的輕紗,跟下片和諧一致,渾然一體。這種技巧,也值得我們細細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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