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慶余
寂寂花時閉院門, 美人相并立瓊軒。
含情欲說宮中事, 鸚鵡前頭不敢言。
朱慶余,閩中(今福建)人。一作越州(州治今浙江紹興)人。寶歷進士,官秘書省校書郎。其詩辭意清新,描寫細致。有《朱慶余詩集》。
帝王宮禁是封建禮法制度最嚴密、專制力量最強的地方,任何人對專制君王稍有非議,都會遭到殘酷的鎮壓。朱慶余的《宮詞》反映的就是這方面的內容。
“寂寂花時閉院門”,這是一幅春宮的圖畫。時值鮮花盛開之季,景色清新,然而宮門深鎖,卻給人有寂靜凄涼的感覺。在這樣的環境下,“美人相并立瓊軒”,兩位貌俏的宮女,并排佇立在飾金雕玉的長廊前面,看上去并沒有起步游院的意向。“花時”、“美人”、“瓊軒”,色彩明媚,頗為奪目,而“寂寂”、“閉院門”、“并立”,死氣沉沉,頗感納悶,將兩者組合成景中人,人中景的畫面,是多么地不和諧啊!花開,無賞花的雅趣,立于軒前,無談話的興致,雙美人的哀怨已在這里作了由表及里的暗示。
“含情欲說宮中事”,兩個相憐的美人都“含情”于心,也都想互訴衷腸談談“宮中事”,但誰也沒有開口。“欲說”,歸根到底還是未說,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的心理控制。既然是“宮中事”,談起來必然是宮廷內部帝后、妃嬪之間的爭寵,必然是她們身居禁院的寂寞愁苦,也必然是君王親疏何人的炎涼無常,因此“含”的什么“情”也就不言而喻了。那么,她們為什么不談呢?所“含”之“情”為什么不傾吐以盡呢?看到結句“鸚鵡前頭不敢言”,才知道原來是出于畏忌!有話不說,有怨不訴,根由乃因為“不敢”。“不敢”,正是并非無話可說,也非無怨可訴,而是害怕禍從口出,她們不就象生活在牢籠般的失去了自由嗎?想說的話不能說,想訴的怨不能訴,就使得她們倍感壓抑,也就愈見其悲了!鸚鵡學舌,是人皆知曉的,但絕對不會象今天的收錄機,把兩位宮女談話訴怨的所有聲音都錄下來再作完整無缺的復述,即便是古人雖然不會跨越時代想到收錄機這玩藝兒上去,也該懂得鸚鵡還不具備大段復述別人原話的本領,因此詩人寫美人之“不敢言”是因為在“鸚鵡前頭”,豈不是有失實之嫌?然而,詩人偏不顧及真實,就這樣寫了,不僅不令人疑其非,而且信其是,堪稱生花妙筆!見到鸚鵡,會使兩位深諳宮中情況的美女想到周圍有人象學舌的鸚鵡,將她們言及“宮中事”的犯禁行為傳播開去,于是非常警惕隔墻有耳,嚇得閉口不語。這不形象地說明了她們身在羅網之中嗎?
這首詩,是一曲宮廷婦女的幽怨之歌。其藝術的成功,表現在吐詞屬句上,無不扣緊了詩中兩位女主角身心皆受到創傷的恨情,但不淺露無余。特別是情在景中,亦景亦情的描寫,尤能使讀者產生共鳴,不禁為她們在韶華虛擲中消逝著美麗的青春而發出深沉的慨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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