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藻
燕子將雛語夏深,綠槐庭院不多陰。
西窗一雨無人見,展盡芭蕉數尺心。
雙鷺能忙翻白雪,平疇許遠漲清波。
鉤簾百頃風煙上,臥看青云載雨過。
這是即興寫景之作。題為“即事”意即就眼前所見事物,抒寫一時之感受。與“偶感”、“漫成”等題意相類。
詩人善于在眼前無限的景色中,抉擇最為生動有趣、富有特征性的事物,以凝練生動的語言表而出之。其中并暗寓自己的思想、感情。它不僅使人們讀之領略到江山之美,且掩卷長思,可以悟出更多的道理。
第一首以“燕子將雛”發端,便見匠心。“將”是攜帶的意思。燕子是候鳥,秋去春來,筑巢產子,哺育成長,均有定時。故將雛學飛,呢喃相語,意味著盛夏已經到來了,以此點明季節,頗富情趣。盛夏是綠槐枝繁葉茂,濃蔭匝地的時節,而猶“庭院不多陰”,可見院中樹木稀少。言下之意,甚有美中不足之感。三、四句尤為耐人尋味:“西窗一雨無人見,展盡芭蕉數尺心。”錢鐘書說,這兩句猶言“一雨,西窗芭蕉展盡數尺心”。他認為:“這種形式上是一句而按文法和意義說起來難加標點符號的例子,舊詩里常見。”“詞曲里這種例子更是平常。”但是這種不斷而斷的句子,在這里卻造成了懸念:“西窗一雨無人見”,指什么呢?于是對下句便產生了強調作用。“展盡”二字,則用擬人手法,似乎芭蕉在拼命地伸展、長大,可惜用盡力氣,卻“無人見”。這里,包含著多少深深的感慨!
第二首的寫法又自不同。每句一景,彼此似無聯系,詩人稍加點化,便渾然形成一體,神氣連貫。先寫凌空翻飛的雙鷺,次敘遠方上漲的波濤。“能忙”,即“那樣忙著”;“白雪”指鷺鷥雪白的身影;“許遠”即“如許之遠”,意指平野之廣漠無垠。前句寫白鷺之矯健活潑,后句說田野之靜謐安詳。至于它們之間的關系,則第三句于句首以“鉤簾”二字點出。原來詩人正鉤起窗簾,于樓頭縱目遠眺,那么所見景物之忽近忽遠,忽上忽下,也就十分自然了。該句末著一“上”字極有氣勢,把“百頃風煙”之刮地而起,萬竅怒號,飛沙走石之狀都顯現了出來。而末句更交代說,待到“青云載雨”,隨風而下時,詩人已臥床休息,正在冷眼旁觀,十分自在。它是否另有所指呢?詩中未曾明言,難以肯定。但詩人生當亂世,前遇權臣黃潛善,后當奸相秦檜之世,屢遭貶黜。以此表示自己的處變不驚,泰然待之,非無可能。但只能由讀者自己去體會了。
他的朋友、詩人孫覿為他的《浮溪集》作序時,說他“興微托遠”,從這兩首詩的結句看,當非虛語,昔顏延之評阮籍詩說:“雖志在譏刺,而文多隱避,百代下難以情測”。我們讀汪氏此詩亦然,其中寓意,只能付之闕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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