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
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自古以來,成一統大業者莫不以進取中原雄視九州為標志,而割據東南僅能暫時維持偏安局面。在宋代,黃河的失落,曾使老將宗澤遺恨九泉,他臨終時還三呼渡河;淮水的淪陷,曾使詩人楊萬里沉痛慨嘆:“中流以北即天涯”(《初入淮河四絕句》)。兩河百郡宋山川,無不印記著當時局勢的起落、民族的命運,系結著愛國志士的丹心熱血。這,正是李清照《夏日絕句》這一詩篇創作的契機。
李清照由南宋小朝廷從黃河、淮水漸次向南的節節潰退,聯想到古代楚漢相爭時項羽的悲壯結局,垓下一戰,四面楚歌,項羽突圍至烏江之畔,兵卒已盡。烏江亭長勸項羽渡江而東,謂江東雖小,地方千里,人數十萬,仍足稱王。項羽慨然而笑,謂縱得生還,亦無面目見江東父老,遂持短兵接戰,斬將搴旗,力盡自刎。項羽功業未成,但氣概長存。他生為人杰,死是鬼雄。與之相比,南宋小朝廷顯得何其怯弱、卑微、喪失氣節。李清照這首懷古詩,短短四句,借古諷今,語意深刻,筆墨大起大落。“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生,應當作人中之杰,“人杰”語出《史記·高祖紀》,高祖曾謂張良、蕭何、韓信三者皆人杰;死,也要作鬼中之雄,“鬼雄”一語出自屈原《國殤》“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末兩句“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當年曾叱咤風云的項羽在失敗后不肯渡江而東,是因為不愿意“包羞忍辱”,這種剛毅不可屈的品格,正是南宋小朝廷所缺少的。詩中“至今”一詞,由古及今,諷意至明。李清照的這種感慨,是當時抗戰志士共同的心聲。陸游詩云:“壯心未與年俱老,死去猶能作鬼雄。”(《書憤》)而作為以婉約詞著稱的女詞人李清照,在詩歌中亦復以如此卓絕不凡的立意和筆力,譜出了時代的最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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