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峨·寄外》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雁飛曾不度衡陽,錦字何由寄永昌?
三春花柳妾薄命,六詔風煙君斷腸。
曰歸曰歸愁歲暮,其雨其雨怨朝陽。
相聞空有刀環約①,何日金雞下夜郎②。
這首詩是明正德六年狀元楊慎的繼室黃峨所作,也有稱她為黃安人 (封號) 的。楊慎繼其父志,上疏議大禮忤世宗,兩受廷杖,充軍永昌(屬云南)。黃峨時時想念,因寄此詩。
況周頤曾說:“‘真’字是詞骨,情真,景真,所作必佳,且易脫稿。”(《蕙風詞話》卷一)此說雖是指詞,也可移之于詩。這首七律的唯一特點,便是“真”,情真,景真,語語真切。她抒發了對楊慎牽腸掛肚的悲苦怨恨之情。
起句通過雁兒起興。言雁過也,正傷心,一陣一陣飛往南方回雁峰的雁群,于此止宿,難度衡陽。王勃《滕王閣序》里有“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為此句所祖。次句,相傳以帛系雁足能傳書信。可是永昌更在衡陽之南,茫茫前路,水遠山遙,函札怎能寄得到呢? 上承首句,聯系自然緊密。
第三句從女詩人自己身上落筆。暮春三月,花飛人遠,以花柳比喻自己命薄,即景抒悲咽之情,溢于詩外。第四句寫楊慎遷謫之地相距六詔(云南、四川西南部)不遠,風煙飛卷,瘴霧彌漫。楊慎有《廣心樓夜宿病中作》詩,表達了謫居所在的荒險,和望赦之心猶冀萬一,這些都可作“君斷腸”的真切注腳。其詩云:“落阱重逢下石人,七旬衰病命逡巡。藤蘿深箐猿猱穴,瘴癘窮山虎豹鄰。枯木幾時沾雨露,戴盆何地見星辰! 元夫幸遇睽孤日,寂寞寒灰也望春。”(王文才先生注:睽孤、元夫:《易經·睽卦》:“九四、睽孤,遇元夫;交孚,厲無咎。”意謂獨處而求同志,能相得無疑,雖危無咎。慎則寄希望于他日,幸能得同情自己的人。)
第五、六兩句運用《詩經》成語,頗具匠心。前句為“曰歸曰歸,歲亦暮止。”(《小雅·采薇》)突出了一年將盡,夫妻無從團聚的愁思。后句為“其雨其雨,杲杲出日。”(《衛風·伯兮》)希望老天下下雨吧,它偏偏出了紅彤彤的太陽。借比遠戍的人,欲歸而偏偏不歸,是以不堪憂怨之苦。兩句對仗工整,所流露的思想感情非常沉痛!
第七、八兩句提及以前所說的刀環回來之約,是不實際的,落空的,不知要等到哪一天,赦詔(金雞)才能下頒到夜郎(古國名,指代永昌)呢! 這是寄想象于未來的重逢,可是楊慎七十二歲時卒于戍所,這希望到底沒有實現。
劉熙載在《藝概·詩概》里曾說:“律詩主意拏得定,則開合變化,唯我所為。少陵(杜甫)得力在此。”又說:“律詩主句或在起,或在結,或在中,而以在中為較難。蓋限于對偶,非高手為之,必至物而不化矣。”此詩一共八句,單句為開,雙句為合。虛實變化,控縱自如。把主要意思安排在高潮階段,選用《詩經》成句,下接“愁歲暮”和“怨朝陽”,搭配融化連貫,敘議兼賅。反映了女詩人真摯深厚的感情,暗地里指斥著對封建惡勢力的極度忿懣(參閱楊慎《六月十四日病中感懷》,感情強烈,引起共鳴。全篇抒情則愁腸百結,悲思千重。鑄詞則端莊凝重,性情之真。收句充分發出了遙念其夫婿在謫戍環境中的無可奈何的苦悶呼聲! 取法太白,凄婉味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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