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籍·節婦吟》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何不相逢未嫁時!
這是一首膾炙人口的詩,有韻外之致,言外之意。
前四句為五言。有位男子,明明知道他戀愛的對象已經結婚,但還送給她無比珍貴的定情物——雙明珠,表示自己愛慕之情。這一舉動極為大膽,甚至有些放肆非禮,可能遭拒絕,被痛罵。詩從此處突兀而起,出人意外,又扣人心弦。可事情的發展又出乎意料之外:那女子不把這個莽撞的求愛者看成輕薄之徒,而是深深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深情厚意,將雙明珠接下來,系在貼身的紅羅短襖上。這無異于接受了他的愛情。
然而從第五句開始,詩由五言改七言,且換了韻腳。這些形式上的變化是由內容變化決定的。她暫將他們倆的事放下,轉說起她的家和她的丈夫。這里顯然受漢樂府民歌《陌上桑》中羅敷夸夫的影響,極力夸飾其家富貴氣象——高樓大廈與皇苑相鄰,炫耀其夫顯要位置——在皇帝身邊擔任警衛。此二句與前四句氣氛不協,是為轉筆。試想,一是情意纏綿的“君”,一是執戟明光里的“良人”,“妾”將屬誰? 我們可以看到,在她感情的天平上已經發生了傾斜。說贈珠,有情有味;說執戟,生硬呆板。系羅襦,情不自禁;夸夫家,照別人學。是不是可以這樣說,她真正愛的是“君”而不是“良人”呢?
如若不信,請看第七句:“知君用心如日月”。由“感君纏綿意”,到“知君”“日月”“心”,倆人是何等傾心相愛! “人生樂在相知心”(王安石《明妃曲》之二),只有相互知心才談得上愛情,才有資格結為夫妻。如果現在讓她選擇,一定選中“君”為終生伴侶。然而她再也沒有選擇的機會了。封建禮教逼她從一而終,與丈夫同生死。一個“事”字把他們的夫妻關系說得再清楚不過了,“誓”發自內心還是出于無奈也就可想而知。七、八句陡轉,大開大合,大起大落,正是她感情上波瀾起伏、矛盾激烈的反映。
幾經轉折,終究要以夫為綱。到此,似乎她心里該平靜了。其實不然。雖然她將雙明珠又解下還回,行動上恪守婦道,不越雷池一步,但淚如泉涌,內心深處正掀起新的狂波巨瀾。感情的閘門一經沖決開,就不顧一切地高喊出撕肝裂膽的話來:“為什么我們沒在結婚前就相逢啊! ”封建的婚姻埋葬了真正的愛情。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的知己固然不容易。即使退一步說,他們相逢在未婚時,也不一定就結為夫妻。因為他們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決定他們終身大事的關鍵。“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眷屬”,是王實甫在《西廂記》中表達的美好愿望,只有今天才能成為現實。
十句詩寫了一個較完整的愛情小故事,委婉曲折,耐人尋味。全詩擬女子口吻,心理描寫,細膩生動。深情而不暖昧,堅決又不粗暴,發乎情止乎禮,所言所行,極有分寸,成功地刻畫了這個婦女形象。節婦是封建社會的產物,是封建倫理道德的犧牲品。她們被封建統治階級所宣傳,所愚弄,與愛情、幸福絕緣。所以節婦可憐而不可敬。這首詩妙在有言外之意,全篇用比,借男女情愛表政治立場。據說盤據淄青(今山東益都)的藩鎮李師道要拉張籍入幕,于是詩人以此詩卻之。詩說得婉轉又很明朗。詩人是站在維護中央朝廷一邊,反對分裂割據。這個態度是正確的,值得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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