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淑姬·惜分飛送別》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岸柳依依拖金縷,是我朝來別處。惟有多情絮,故來衣上留人住。兩眼啼紅空彈與,未見桃花又去。一片征帆舉,斷腸遙指苕溪路。
這首詞象一篇日記體的散文,是女詞人積郁已久的離恨別愁的心靈自白。作者用個人情愫把事件和景物、今日和往昔對接粘合成一體,概括了當時那些書香之家的女性所共有的婚姻遭遇和生命體驗,讀來動人心弦,耐人品味。
上闋以“亦景亦情,亦物亦我”的手法描寫了跟丈夫離別多日來的心境。丈夫奔波仕途,為妻者獨守空房,個中隱衷,一如柳永詞中所云:“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最難耐的是冥冥長夜,孑然一身,神思恍惚,輾轉失眠。為解心中饑渴,清晨重踏當初分手之處,那輕搖曼曳、飛花飄絮的“岸柳”撲入眼簾,成了女詞人感情的投照之物。“依依”二字用來狀摹岸柳的動態,并且映襯自身繾綣纏綿的情思。其后的動詞不用“飄”而用“拖”,寫出了由情而生的延伸持重的視覺感應。把柳絲寫成“金縷”,不僅暗示曙光初照的時間環境,而且象征著自身情感的美好珍貴。這首句倘被視為比興,爾后的“是我朝來別處”則是鋪陳,語雖平實,意卻雋永。睹物思人,觸景傷懷,讀者不難聽出夾在字縫里的欷歔嗟嘆之聲。其中的“朝”字又有著雙關的意蘊,既點明“來別處”的時間,使上句的“金縷”之由來得以落實;又關聯著那個難忘的時刻,身處同一地點同一時間,離別的情景歷歷在目,怎不令多愁善感的女詞人心潮起伏,激情奔涌! 正尋覓柔情寄托而無所著時,柳絮如解人意地飄來跟前,于是作者用物我合一之筆,借著對柳絮的擬人描寫來作自喻自嘲。柳絮“多情”卻難免一廂情愿之嫌,所以只是“惟有”而已。接著用“故來”二字對這種單戀再作揶揄,含著自作多情的意思。柳絮為了“留人住”而“故來衣上”,但人豈能被留住? 它的努力終究是徒勞的。這實際上是作者自身在長期的孤獨凄清中日益濃重的悵惘、怨尤的失落感的表露。
下闋追憶往事,女詞人用直筆寫成,宛若一封未曾發出的寫給丈夫的錦書。四個句子的字里行間浸透著悲和怨的感情。當初聽說丈夫又要離去,不由悲從中來,兩眼哭得紅腫,但多少淚水也未能改變丈夫既定的主意。于是轉悲為怨,嗔責丈夫薄情,沒有等到桃花開放的季節,又象往年那樣提前了行期。可無奈丈夫執意要走,多情女的悲傷感又淹沒了怨怒,離別之際只好懷著破碎的心眼睜睜地看著丈夫在苕溪的水路上越走越遠。可見其悲也罷,怨也罷,兩者的內核同是一個“愛”字。句末的“苕溪”,是浙江北部的一條水名,為古代泛舟航行之通道。第二句的“未見桃花”與上闋的“岸柳”吐“絮”相對應,表明了離別后的時間跨度。桃花開在初春,“未見”其開則為早春,而柳絮放在暮春,其間相隔數月,足見女詞人經受感情煎熬之久長深重。而最后一句又把兩個時間連接了起來,在當初目送丈夫離去之地,今天又肝腸寸斷地祈盼著丈夫歸來。這樣寫不僅收到了上下照應的效果,而且使憂傷的感情形成了回蕩的旋律,千回百轉,縈繞不息。
作品的主體價值首先在于表現了較為成熟的愛情觀念,作者在這里用全身心渲染了個人性愛意識。當愛人離去之后,她不及其余地一味傾吐感情得不到滿足的巨大痛苦,強烈的感情的出發點和歸宿全定在深摯專一的個人性愛的實現上。這就把人類本性中一個重大方面的真諦細致深刻地揭示了出來,從而使作品具備了永恒的生命活力。其次,作者著重從心理感受的角度開掘生活,感情色調雅而不俗,濃而不艷,這也增添了作品的藝術魅力。還有,作品中雖多少流露出女性的歸附、順從的文化心態,卻不見“三從四德”的婦道觀念痕跡,這在封建意識遮天蔽日的歷史時期,前者當是無可厚非,后者實屬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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