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簡介|鑒賞
明代白話長篇世情小說。一百回。成于明末。有人說刊于清初,為蒲松齡所作。現存同德堂刊本,題“西周生輯著,然藜子校定”。另有乾隆三十三年刊本。同治庚午覆刻本, 內封署“重訂明朝姻緣全傳”。還有懷德堂本、上海書局排印本、上海受古書店石印本、上海亞東圖書館排印本等。解放后,齊魯書社和上海古籍出版社,先后在一九八○年十二月、一九八一年十一月,排印出版此書。
《醒世姻緣傳》同《金瓶梅》諸書一樣,也是以描寫家庭生活為中心的作品。主要敘述一個冤仇相報的兩世姻緣故事。所寫歷史背景,上起明英宗正統年間,下斷明憲宗成化以后一段時期。從姻緣關系來看,全書分為前后兩個部分,頭二十二回為前世姻緣,第二十三回起稱今世姻緣。
前世姻緣的故事發生在山東武城縣。官僚地主子弟晁源,靠著他父親當了州縣官的權勢,大發淫威,嫌棄前妻,娶娼妓珍哥為妾,繼而縱妾虐妻,并誣陷嫡妻計氏私通和尚,致令計氏自縊身死。有一天狩獵雍山,晁源射死一只仙狐,剝皮棄骨。這便是冤孽相報的前因。
今世姻緣的故事轉到山東繡江縣明水鎮。晁源因奸被殺,托生到當地的地主狄宗羽家為子,取名狄希陳。仙狐托生薛家,名叫薛素姐,嫁與狄希陳為妻。計氏托生的童寄姐,作了狄希陳之妾。珍哥托生為珍珠,成為童寄姐的婢女。這一家人的家庭關系,由于前世的仇恨組合在一起。惡妻悍妾,使狄希陳備受其苦,不堪忍受。特別是仙狐托生的薛素姐更悍妒,她對狄希陳監禁棒打,針刺火燒,進而以箭相射,借報冤仇。狄希陳對婢女珍珠雖百般愛惜,終為童寄姐暴虐致死,報了前世誣陷的宿仇。后來狄希陳同其父一樣,也用舞弊的手段考上秀才, 遠到四川做官,仍然躲避不過妻妾的折磨。從四川致仕回家,狄希陳得到高僧點醒因果,頓悟前生,便“虔誠持誦《金剛寶經》一萬卷”,才“福至禍消,冤除恨解”,故事收結。
在封建制度下,夫妻之間反目,甚至勢同仇家敵國,是極為普遍的。造成這一惡果,莫不是由于包辦婚姻和一夫多妻制。可是作者從維護“夫者婦之天”的封建綱常出發,用儒家的思想來解釋這種對立的生活狀態,甚至把“惡姻緣”看作是輪回轉世、因果報應的必然結果,使作品帶著濃厚的封建迷信色彩。如婢女珍珠被主母寄姐逼死, 說成是“童姐姐報冤前世,小珍珠償命今生”,掩蓋了勞動人民死于非命的這一黑暗的社會現實。
《醒世姻緣傳》不僅極力宣揚冤仇相報, 還倡導“勸人為善,禁人為惡”。書中的“善”與“惡”的觀念,帶有明顯的封建道德和宗教色彩。作者把晁夫人塑造成“善”的化身,贊美她日常積善行德。例如有一次因水災而造成大饑荒時,災民食人為生,而晁夫人卻有成千上萬石的糧食可以出糶,借此還博得“善人”、 “女菩薩”的美名,受到皇上嘉獎,最后壽過百歲,死后登仙。作者以“天報不爽”來勸人行善禁惡,卻抹煞了這位女菩薩的“義捐”及“賑濟”的糧款,完全是榨取于貧苦的農民。這種所謂的“懿行淑舉”,有很大的虛偽性,也有一定的欺騙性。
這部小說也不無認識價值,
它通過“報應”和“勸善”的敘寫,對十七世紀中葉以后明代社會生活進行了廣泛的描繪與揭露。
晁思孝原是窮秀才,進京赴考未中,便行賄權閹,就以貢生資格“氣也不呵一口, 輕輕得了”直隸華亭縣知縣的肥缺,一意貪贓受賄, “不十日內,家人有了數十名, 銀子有了數千兩”。為了升轉,撈取更多的錢財,花了兩千兩銀子,投靠在司禮監王公的門下,從知縣轉升通州知州。晁思孝到任后,大肆搜刮, “三載贓私十萬多”。他的兒子晁源“恨不得晁老兒活一萬歲,做九千九百九十年的官,把那山東的泰山都變成掙的銀子,移到他住的房內方好”。只因大小官吏的貪得無厭,便不可能公正斷獄,為民昭雪。如晁源的正室計氏,因被晁妾誣陷與人通奸,飲恨自縊,岳家告到官府,官府判珍哥死罪。晁源在縣衙上下運動,縣官索賂七百兩銀子,于是允許他們在獄中蓋起福堂,快樂自由,甚至珍哥生日那天,對他們大擺宴席也不過問。那個刑房書手張瑞風目無法紀,竟在獄中和珍哥奸宿。這些情節的具體描寫,暴露了官場的黑暗,司法的腐敗,官吏的貪婪。
書中主要人物狄希陳,應試縣考,由薛如卞和相于廷代寫文章,騙過主考,中了童生。到省城學考,狄希陳考前宿妓嫖娼,臨考仍由相于廷代筆,做了兩篇悄悄塞給他,他謄錄后“早早的遞了卷子”,急忙去勾欄會相與,發榜時得了第二;復試時,恰又撞著試題,把別人的文章一字不改謄在卷上,宗師也未察覺,中了一名秀才。到了歲考,狄希陳的丈人料定再也混不過關,前事敗露反而不美,干脆給他納監買官。象這樣一個胸無點墨的人,竟能列入飽學之士的行列,這是對封建科舉制度強有力的揭露和諷刺。
此外,還寫了“爭絕產”而引起宗族之間斗毆,兒媳企圖閹割公公以免再“生兒子奪了他家私”,以及衙役地痞的敲詐勒索、奸商市儈的摻假謀利等等,對認識封建社會存在的種種罪惡,不無裨益的。
本書在藝術上的特點是描寫了廣闊的社會生活,上自朝廷官府,下及市井細民, 從權閹顯宦、贓官刁吏、豪富望族、劣紳惡少,到腐儒窮生、賭徒訟棍、無賴閑漢、懦夫潑婦等形形式式的人物群象,無不收入筆下。如晁思孝,他靠梁生、 胡旦的引薦,花錢謀得通州知州的肥缺,當王振因邊事失勢,罪及兩人,他不念前恩,不思報效,反乘機要挾,出首告發,逼得他們只好削發為僧。作者通過這一細節描述,嚴厲譴責了晁思孝為了自身的既得利益,竟然恩將仇報的卑劣品質。在他任職期間,聽到蒙古的也先部隊犯邊的消息,首先想到的是活命: “若是這個光景,還顧做什么官?速急遞了告致仕文書。若不肯放行,也只有拚了有罪,棄官逃回罷了。”正因為朱明王朝有許許多多象晁思孝這樣借仕宦以飽私囊的祿蠹,在民族存亡關鍵時刻貪生畏死,致使也先部隊逼近京城, “土木堡”一戰英宗被俘。所以晁思孝這一形象,是有一定的典型意義的。其他如晁源、狄賓梁、薛教授、汪為露、童奶奶這樣一些人,在生活中能找到這些人的原型,寫得有血有肉,也很成功。書中塑造的婦女形象, 如薛素姐、童寄姐等,她們反常的變態心理,有的地方夸大得令人難以置信,不合情理,但她們的悍妒多少也有些現實主義因素。 另外,本書的語言,不論是敘說故事,還是人物對話,都運用大量的山東方言土語, 鄉土氣息濃厚,增強了作品的生動性和人物的個性化,也為研究地方語言提供了十分可貴的資料。但書中雜有不少市井的惡濁輕薄的語言,人物的對話有時不夠簡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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