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璧》簡介|鑒賞

全稱《覺世名言連城璧》。清李漁撰。康熙刻本。書分《全集》十二回、 《外編》六卷，共收十八篇擬話本小說。書首有睡鄉祭酒序，每回書題下署“覺世稗官編次、睡鄉祭酒批評”。正文每半頁八行，行二十字。書藏日本佐伯市圖書館。國內大連市圖書館藏一日本抄本，其中外編缺兩卷。現有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排印本。

按北京大學圖書館藏《無聲戲合集》殘本兩回，即第一回、第二回，題目、內容悉同《連城璧·全集》第一回、第二回;又書前有插圖十二幅，從插圖和題辭看該書所收十二個故事又悉同《連城璧·全集》;因知《連城璧·全集》即脫胎于《無聲戲合集》。以《無聲戲合集》即《連城璧·全集》與尊經閣藏《無聲戲》十二回即《無聲戲一集》相對照，知《合集》收《一集》七篇(題目已由單句改作雙句)而不是全部，因知所謂《合集》實即《合選》也。另《連城璧·外篇》又收《無聲戲一集》五篇(題目亦改雙句)，因知《無聲戲一集》悉入《連城璧》全集與外編之中。 《連城璧》共收小說十八篇，比《無聲戲一集》多出六篇，這六篇究竟是《無聲戲二集》的全部還是部分，則不得而知。

《連城璧》多出尊經閣本《無聲戲》的六篇小說是： 《全集》第一回《譚楚玉戲里傳情劉藐姑曲終死節》、第三回《乞兒行好事 皇帝做媒人》、第七回《妒妻守有夫之寡 懦夫還不死之魂》、第九回《寡婦設計贅新郎 眾美齊心奪才子》、第十二回《女子守貞來異謗 朋輩相謔致奇冤》、 《外編》卷三《說鬼話計賺生人 顯神通智恢舊業》。

在以上六篇擬話本小說中，《譚楚玉戲里傳情 劉藐姑曲終死節》和《乞兒行好事 皇帝做媒人》兩篇故事內容較好。前者敘落魂書生譚楚玉，為追求戲班名旦劉藐姑而毅然入班學戲，二人互相愛慕，以戲傳情，私訂終身。不料劉母貪財，逼女作妾。面對封建家長的威逼，劉藐姑沉著反抗，邀譚楚玉雙雙投江， 以死殉情。小說對劉、譚愛情寄予極大同情，而對劉母和某富翁的金錢交易則予以無情的諷刺和潮弄。后者寫山東名丐“窮不怕”輕財仗義，常把討來的食物和碎銀去周濟同輩和窮人。后行乞至太原，幾作餓莩，適遇妓女劉氏，幼曾受惠丐者，妓與妓所識豪客皆賜以重金。又至高陽境，遇周媼女為某鄉宦強占為妾，并向周敲詐贖銀， “窮不怕”盡出太原豪客所贈，為之贖身。 鄉宦大恨，誣丐搶劫官銀， 丐因之入獄。不想太原豪客即明武宗，聞訊后親審此案為之辨雪。小說不僅反映了封建社會的某些陰暗面，而且從乞丐與鄉宦的對比描寫中，歌頌了卑賤者的高貴品質，鞭撻了鄉宦大老們的丑惡靈魂和惡霸行為。

《妒妻守有夫之寡 懦夫還不死之魂》和《寡婦設計贅新郎 眾美齊心奪才子》純屬消遣之作，沒有多少思想價值，但寫來波瀾起伏，妙趣橫生，在藝術上卻很值得稱道。前者敘常山穆家有婦淳于氏，性極妒悍，丈夫穆子大性懦懼內，然慮后心切，特拜隔壁“妒總管”費隱公為師，助己娶妾。費策劃眾門生以同年、朋友身份討伐淳于氏，虛張聲勢，迫使她勉強答應丈夫娶妾。二妾過門，穆子大將費的底牌合盤托出，淳于氏又重振舊威，將穆及其二妾百般折磨。穆不得已，借口科舉離家，再向費師求計。費讓穆藏匿自己家中，先使賣婆暗中買來穆家二妾與穆同聚，又派穆家老仆回家，謊說穆已病死科舉途中。淳于氏信以為真，守“寡”半年， 再守不住，在媒婆的攛掇下，夜間上轎偷偷嫁人。轎子七轉八轉，最后卻抬到費家，原來這都是費隱公設的圈套。淳于氏在費家與穆子大相見，誤以為見鬼， 驚恐萬狀，被穆子大著實數落一通，眾人出來相見，才得真相大白。淳于氏羞愧難當，向丈夫、眾人認了不是，夫婦、妻妾重新和好。這篇小說構思極為巧妙，情節詭譎多變，如眾朋友兩次討伐淳于氏，場面同樣熱鬧非凡，但無一毫相犯;又如淳于氏識破機關、重新治服穆子大之后，已是山窮水盡地步。然而筆鋒一轉，費隱公再出奇計，終于使淳于氏就范。情節發展樸朔迷離，波瀾起伏，很有藝術吸引力。 《寡婦設計贅新郎 眾美齊心奪才子》實為一場鬧劇：才貌兼全的南監貢士呂哉生喪偶待娶，因一時無相宜之人，乃寄興煙花，與沈留云、朱艷雪、許仙儔三妓相處甚得，并約以娶得正室之后，以此三人為妾。三人慮其自擇正室或不能相容，乃暗中擅做主張為呂聘定喬氏女。而呂卻自看中一寡婦曹婉淑，并約定入贅曹家。三妓聞之大恐，乃設計于呂生入贅之日賄賂轎夫將呂抬至一第，強使呂與喬氏成親;并將呂困于新所，隔斷呂與曹氏的聯系。后有女待詔殷四娘從中周旋，使四女合為一處，喬為正室，曹次之，三妓為妾。小說情節發展變化莫測，跌宕多姿，特別是三妓與曹寡婦斗智爭雄，寫來云遮霧障，機趣盎然，令人捧腹不止。

李漁善于設身處地揣摩人物的性格心理，而且文筆又極活潑，所以他筆下有不少人物也寫得相當生動。如《譚楚玉戲里傳情 劉藐姑曲終死節》中的劉藐姑，她與譚楚玉戲里傳情，熱烈大膽，她對母親、富翁的反抗，沉著激烈，都給人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在《妒婦守有夫之寡 懦夫還不死之魂》中，淳于氏的兇悍潑辣，穆子大的懦弱無能，費隱公的足智多謀，都表現得非常充分。 《寡婦設計賺新郎 眾美齊心奪才子》后半部分寫了一個篦頭待詔殷四娘，她奔走于曹婉淑、呂哉生與三妓之間做撮合山，那種逢場作戲、故弄玄虛、玩圈弄套的馬泊六招數完全可以跟《賣油郎獨占花魁》中的劉四媽媲美。 《說鬼話計賺生人 顯神通智恢舊業》中的顧云娘寫得也很有風采。她過門沒幾天，就能很快盤查出夫家敗落的漏洞，收回遺財，而且還能降服下人，為我所用。她通過前婦的“鬼話”來揭出下人的偷騙行為，是利用了當時人的迷信心理和當事人的心中有鬼。寫來入情入理，既不牽強，也不荒誕，恰到好處地展現了她的智謀過人的性格特點。這樣性格鮮明的女陳平形象，在古代白話短篇小說中還是比較少見的。

毋庸諱言，李漁小說的某些弊病在這幾篇小說中也時有表現。如《寡婦設計贅新郎 眾美齊心奪才子》、 《貞女守貞來異謗 朋儕相謔致奇冤》故事雖然生動詼諧，但有些情節和文字卻墮入惡趣，很不足取。這種弊病即使在比較好的篇什如《譚楚玉戲里傳情 劉藐姑曲終死節》中有時也不能幸免，這實在是李漁小說的一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