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史》簡介|鑒賞
軼事小說集。唐盧肇撰。今存《舊鈔本》、《類說》本、《說郛》本。 《太平廣記》等輯有佚文七十八條。
關于本書作者,《新唐書·藝文志》小說家類著錄時,列在《盧子史錄》之后,注:“大中時人”,三卷。 《宋史·藝文志》作《盧氏逸史》一卷,又史部傳紀類有無名氏《逸史》一卷。均有姓無名。今據(jù)程毅中《唐代小說瑣記》(見《文學遺產(chǎn)》一九八○年第二期),考得作者為盧肇。
此書現(xiàn)存各本均殘,故原書全貌不得而知,據(jù)作者自序說“凡記四十五條”,今《太平廣記》佚文已超過此數(shù),實際數(shù)目還不止于此,據(jù)袁行霈、侯忠義《中國文言小說書目》說:“《太平廣記》、 《類說》、《紺珠集》、 《詩話總龜》均有佚文,共八九十條?!苯褚浴短綇V記》所輯篇目勘校,同書重復出現(xiàn)和與他書相同者頗不少見。如《袁滋》兩篇, 《廣記》注明同出《逸史》,僅文字小有差異,當屬重收。 《李君》一篇,與《會昌解頤》中的《牛生》篇,情節(jié)相同,文字略異。此種情況,尚不在少數(shù)。由此看來, 《逸史》在流傳過程中可能竄入了它書的篇目。
此書的內容比較龐雜,自序說: “盧子既作《史錄》畢,乃集聞見之異者,因為《逸史》焉。其間神仙交化,幽冥感通,前定升沉,先見禍福,皆摭其實,補其缺而已?!逼鋾s,遠過“自序”所說。從虛幻著眼,神仙佛道,閻王鬼判,星歷卜筮,夢幻報應無不靡集其中。從實處考查,書中大都是真實的歷史人物,正如作者所說“皆我唐之事”。它不似柳祥《瀟湘錄》,陸勛《集異志》的侈談妖異怪變,其人間煙火味比較濃烈。題名《逸史》,正是它有別于其它志怪記異小說的地方。這部小說的內容,可歸納成以下幾類:
一、暴露統(tǒng)治階級罪惡,宣揚鬼魂復仇反抗。這是把現(xiàn)實的記敘和超現(xiàn)實的幻想結合起來的故事,它們雖然談的是鬼魂復仇,宣揚的卻是被壓迫者的反抗,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是《嚴武盜妾》、 《華陽李尉》、 《孟簡》、 《樂生》等篇。
嚴武是人們比較熟悉的、唐代統(tǒng)治集團中的上層官僚。少年時,他拐騙了鄰家一個少女私奔。在官府的追捕中,他又親手縊殺了這個無辜的少女。死去的少女為了復仇,用了將近三十年的時間上訴,就在嚴武調任劍南節(jié)度使時,女子的鬼魂向他展開了索命的斗爭:
女子曰: “公亦太忍,某從公,是某之失行,于公則無所負。公懼罪,棄某他所即可,何忍見殺?”武悔謝良久,兼欲厚以佛經(jīng)紙緡祈免……女子曰: “不可。某為公手殺上訴,于是僅三十年,今不可矣?!?br>
這里,作者把劊子手的無恥與殘酷,復仇女神的毅力和決心,都畢現(xiàn)于讀者面前,使人感到快意,感到滿足。
其它幾篇反映的內容略同。華陽李尉是被大官僚霸占了妻子而反遭殺戮,樂生是枉受冤獄而拋尸刑場,他們在死后都化為厲鬼殺死仇家。 《孟簡》是寫鬼魂托夢,清官為之伸冤的故事。作者表現(xiàn)他們的復仇情緒是非常強烈的。如寫樂生在臨刑前的一段話:
召妻子別。問曰: “買得棺未?可速買。兼取紙一千張,筆十管,置棺中。吾死,當上訴于帝前。
“取紙一千張,筆十管”,正體現(xiàn)了復仇者的決心,被害者的毅力。
二、大寫神仙之靈異,宣揚出世思想。對晚唐政治黑暗,作者諸多感觸,卻又無力回天。于是,無可奈何的前定思想,超凡脫俗的出世幻夢自然會形諸筆端,有些作品就是這種思想的產(chǎn)物。
作者在表現(xiàn)其前定思想時有一個特點,就是由微知著,從“飲啄之食”加以表現(xiàn),這與鐘輅《前定錄》的多談俸祿官宦有所不同。作者在《崔潔》篇借故事人物闡明其觀點說:“食物之微,冥路已定,況大者乎?”這已經(jīng)把他與世無爭、聽天由命的思想和盤托出。表現(xiàn)這種思想比較有代表性的篇章是《李宗回》、 《崔潔》、 《術士》、《李公》等,它們都是寫“能先知人飲饌,毫厘不失”的一些異人,其中《李公》篇寫得特有情趣。
李公是萬年縣捕賊官。在一個春天里他請朋友在街西亭子吃鲙。這時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自稱“善知人食料”,并預斷李公不得吃鲙。李公不信,以為主人“安有不得吃之理”,于是二人打賭請座中諸客為證。就在鲙熟將吃之際,忽有上司以公事相召,李公只得匆遽赴召。為了“破術人之言”,臨走時特叫庖人專門留下兩碟。李公辦完公事回轉亭子,正“執(zhí)筯”準備吃鲙之際,哪知“官亭子仰泥土壞”,墮落碟中,李公終于未能吃鲙,拜倒于客人面前。
這個故事,確實是把術士的未卜先知寫神了,這種“前定”,真是“毫厘不失”,飲食如此,遑論其它。
一方面大講未卜先知之神,另一方面又侈談得道成仙之異。集中或寫點鐵成銀、或寫起死回生,或寫長生延壽,或寫飛升遇仙。作者把這種得道成仙的好處寫得無以復加,并且招手引誘世人仙去。 《盧李二生》是典型的勸人學道之作。
盧李二生,原來一同隱居太白山讀書, “兼習吐納道引之術”。李生不能忍耐學道的“寒苦”,于中途棄道而去, “浪跡江湖”。但險惡的社會現(xiàn)實使他受到“人吏隱欺,欠折官錢數(shù)萬貫,羈縻不得東歸”。就在這時,他重新遇見盧生,盧引他至自己的居處,但見“名花異木,若在云霄”,又有“侍婢數(shù)十人”。最后,盧又為他還清債務,還引一“容色極艷”的女子與他作伐成婚。臨別,盧生諄諄囑咐李生說: “可從此學道,無自穢身陷鹽鐵也?!弊髡咄ㄟ^這樣一個虛幻的故事,把學道和棄道進行了鮮明的對比,宣揚了出世學道的無限好處。
更為有趣的是,作者還把仙山瓊閣寫得無限美妙。 《李虞》篇儼然就是一篇新的《桃花源記》:
信州李員外虞,嘗與秀才楊稜游華山?!碇烈恍《?,才高數(shù)尺。不三、四步,甚高,路極平易。二人欲窮其跡,約行四、五里,擬回又不可,且相勉而進。更二、三里,稍明,少頃至洞口,……川巖草樹,不似人間,亦有耕者,……到一府署,多竹堂,屋坐甚潔。人吏數(shù)十。因自言曰: “某姓杜,名子華,逢亂避世,遇仙侶,居此已數(shù)百年矣……
但是,不管學道成仙如何有利,也不管世外桃源如何美好,癡迷的世人仍然是念念不忘功名富貴。作者不得不承認這個現(xiàn)實, 《太陰夫人》、 《李林甫》等篇表現(xiàn)了勸仙學道思想的失敗。
這個集子的小說,在表現(xiàn)手法上與其它同類小說集相比,有不少值得重視的地方。它改變了“殘叢小語”似的結構,都有比較曲折的情節(jié),有的甚至規(guī)模宏大,想象豐富,構思奇特, 《羅思遠》篇寫釋、道的斗法就是這樣的。
此外,集中的某些篇還比較精采地運用了諷刺和影射的藝術。 《李主簿妻》篇寫廟神金天王也貪淫好色,把前來參拜他的女人給留取下來,這無疑是對偽君子的影射和譏刺。 《裴沆》篇虛構這樣一個故事,有一病鶴,須用人血方能治其病,但是“世間人至少”,偌大一個東都洛陽“所遇非少,悉非全人,皆犬彘驢馬”,這可以說是對當時那個“非人間”社會作了一個痛痛快快的影射。
因此,我們應把《逸史》看成是一部以幻設故事批判現(xiàn)實的作品,而不應認為它是一部專門侈談神仙靈異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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