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段克己
西江月·久雨新霽,秋氣益清、與二三子登高賦之
人與寒林共瘦,山和老眼俱青?,b然一葉不須驚,葉本無心入聽。氣爽云天改色,潦收煙水無聲。夕陽洲外片霞明,涵泳一江秋影。
這首詞寫登高望秋,景色明麗,筆力矯健。吟賞云水煙霞之際,披露了詞人超邁曠達的隱士襟懷,豐神遠韻,卓然名家佳作。
據詞序,扣合詞意,可以知道,這是一個久雨初晴的秋日傍晚,天高地遠,云散氣清。淫厭秋雨積聚起來的濃郁沉悶,在人們胸中一掃而盡,詞人愉快地約了二三位好友,興致勃勃地登高游目,賦詞抒懷。好天、好景、好友、好心情,全詞就在幾疊而鋪墊成的這一特定環境氛圍下,從容展開。
一起點明自己以老瘦之身放眼寒林青山之秋色:“人與寒林共瘦,山和老眼俱青。”詞人觀林而嘆“瘦”,望山而悅“青”。因景興感,人景合寫,筆法新巧。一抑一揚,開闔間波瀾自生,心頭的漣漪微現痕跡。段克己晚年隱居山林,淪落微寒,然而守節蹈厲,浩氣沛然。故而詞寫秋色,全無悲秋傷遠的俗套氣味,卻有青山晚照之開朗情韻。細味其語,全得力于“瘦”、“青”二字的著意錘煉。不僅寫出了木葉脫落,枝柯扶疏的肅潔秋林和雨后如洗、滿目青翠的遠山景象,而且勾勒出了詞人清癯硬朗、青眼自然的脫俗形象。肖貌、敷色當中,暗入雄勁,真氣注處,人景俱話,境界頓出。接下順勢寫“寒林”葉落的景觀,推現自己處寒秋而不驚的泰然神態,一反古人“一葉驚秋”的傳統心態。認為心靜神定,“琤然葉落”也“無心入聽”,所謂“道在山林勝,心閑歲月迂(《仲堅見和復用韻以答》)。亂世立身有此等氣度修養,實“不須驚”。前人評段氏曰:“心曠而識超,氣盛而才雄”,“蓋陶(潛)之曠,杜(甫)之憂,兼而有之者也。”(元·吳澄語)驗之本篇,誠非溢美。至此,詞人曠達拔俗的胸襟得到了充分表現。
上片著意表現登覽的心境,曠達而開朗。下片筆法一變,純然描摹如畫的秋色,融情入景。一二句緊扣詞序,上句遙射“秋氣益清”語,下句坐實“久雨新霽”意。雨后晴空,一“改”往日陰霾沉沉的雨“色”,顯得格外高遠,悠悠的白云輕飄在如鏡的藍天,秋氣爽清,玉宇明凈。雨止聲斷,秋潦悄悄地收退,遠方靜漲的茫茫大江,水煙迷蒙,無聲東流。兩句一寫天,一寫水,上下交合,構成一幅開遠寧靜的空間畫框。最為壯觀的在歇拍:青青的洲渚靜臥江心,地平線上一輪落日,映紅西天,一抹魚尾形晚霞,明麗絢爛,光彩流溢。天幕作畫,明霞涂彩,真是無比壯麗。而這一切又倒映在清澈的江水中,盡收于登高俯瞰的詞人眼簾里。詞以“一江秋影”的壯觀畫面總攬全篇,再次拍醒“登高望秋”的詠意,下片恢宏絢麗的景觀遂與上片曠達超邁的襟懷,渾然融化,蕩生出無限情韻,意境頓形高遠。古人云:“填詞第一要襟抱。唯此事不可強,并非學力所能到”。(清況周頤《蕙風詞話》卷二)殆非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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