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劉著
鷓鴣天·雪照山城玉指寒
雪照山城玉指寒,一聲羌笛怨樓間。江南幾度梅花發(fā),人在天涯鬢已斑。星點點,月團團,倒流河漢入杯盤。翰林風月三千首,寄與吳姬忍淚看。
這是一首懷人之作。詞人由宋入金,對“江南”有千絲萬縷割不斷的情思,包括讓他眷戀不已的“吳姬”。上片因景生情,下片直抒情懷。
那是一個“雪照山城”的冬夜,詞人抑郁無聊,只得置美酒、對佳人、聽弦管,消遣時光。詞人生于南方,卻被迫仕宦于北方,故眼前雖有佳人美酒,卻仍無法擺脫愁悶。環(huán)境的凄清寒冷,笛聲的悲怨欲絕,都使詞人產(chǎn)生一種特殊的心境。他自然拿風和日麗、草長鶯飛的江南來做對比,也不由得回想起曾伴他飲酒的“吳姬”。復雜的情思凝結為“江南幾度梅花發(fā)”的感慨。南朝陸凱折梅寄范曄,有詩云:“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詞人融化典故,用最簡煉的語言遙寄情思,與結句“寄與吳姬”隱隱照應。“幾度”,說明滯留北方已經(jīng)多年。但思念依然悠久深遠。用情愈專,痛苦折磨就愈多,結果便是“人在天涯鬢已斑”。“天涯”,是對所處環(huán)境之不堪的憤懣之辭。南北雙方,已成仇敵。今生今世,相見無期,猶如“天涯”相隔。用情執(zhí)著,以至鬢發(fā)斑白。
下片將視線轉向樓外。詞有亟想擺脫痛苦的深深折磨。他或許是借流覽景物排遣思念之情,借舉杯痛飲忘卻流離之苦。樓外月明星稀,凄神寒骨。酒入愁腸,又化作相思淚。“星點點”以下三句極為壯闊豪放。放眼望去,是開闊的夜空;倒挽銀河,瀉入酒盞,欲澆胸中塊壘。金源詞人,受北方剛勁爽朗之氣影響,詞風近似東坡,自成格調。上片正訴綿綿的思戀,換頭忽出之以健筆,剛柔相濟,別開生面。
亟想擺脫痛苦的深層原因是痛苦根本無法擺脫。詞人最終還是將滿腹深情傾注筆墨。劉氏曾入翰林,故借用歐陽修《贈王安石》詩成句。“翰林風月三千首”。“三千首”,概言其多。詞人今天所經(jīng)歷的內心的折磨,是入金后日日夜夜都重復著的,情不能已則寄之于詩。日積月累,便有“三千”之多。對景飲酒,有美人相伴,尚且如此,其它時間是怎樣熬過的,可想而知。“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推己及人,吳姬也一定是日夕以淚洗面罷。詞人仿佛已經(jīng)看到“吳姬”讀詩時淚眼模糊的情景。結句轉寫對方,既表明兩人的心心相印,又以人映己,運實于虛,文情有跌宕起伏之妙。
這首詞將詞人內心復雜的情思刻劃得淋漓盡致。結構上既是曲盡變化,又層層照應,充分發(fā)揮了小令的抒情藝術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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