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詩群·唐亞平·我就是瀑布》新詩鑒賞

我率領山民們化為瀑布掙脫沉重的壓抑

在懸崖上鋪展液體的狂風張開宇宙的聲帶

代表整個高原的磅礴

代表群山蘊含的激情和心愿

哭訴高原巨大的沉寂深厚的痛苦

歌唱整個高原的想象和性格



我就是瀑布

在沉睡的夢的邊緣截斷陰河

變成瘋狂的裸女

誰也不敢親近我誰也不敢占有我

雷霆也不敢逞威狂風也不敢挑逗

云彩也不敢獻媚蒼鷹也不敢炫耀

我是個悲憤得癲狂的女人

蔑視天空蔑視大海蔑視太陽和月亮

蔑視沒有聲響的力量和思想

我是高原女人是十萬大山慓悍的妻子

我的悲憤是高原的悲憤

我的壓抑和痛苦是整個高原的壓抑和痛苦

我控訴整個高原沉重的貧瘠和冷落

我歌頌整個高原的崇高和悲壯

然而高原一動不動

以他永恒的穩重和安詳

撫慰我在狂暴的鬧騰后

靜靜地躺在幽深的山谷

環抱山的倒影清亮地醒來

我整天整夜地仰望山

直到它們成為魁梧的男子漢

成為蒼翠的喀斯特^①在巖溶的高原上

以固執的愛情盤根錯節

穿透石灰巖縫合斷層縫合大峽谷

我迫不急待

迫不急待用瀑布的乳汁哺育他們

不容忍一個世紀的猶豫和遲緩

我和紅土一樣

有情不自禁的創造欲生產欲

我和高原一樣

有著崇高的責任和使命

我是高原女人

不容忍一千年失落一個沉悶的姿態

為了高原太陽般完美的高貴和雄偉

敢于放棄一切放棄一切

為了從石頭里繁衍森林般健壯的山民

敢于戰勝一切戰勝一切



這首詩題名為《我就是瀑布》，不僅是詩人將自然人格化的移情于法，而是啟示我們，這是她的一種自我分析、自我生命力宣泄的形式。她激烈的靈魂沖突找到了最恰切的隱喻方式，她的生命受到一種啟示。那種瀑布般的未經教化的野性和新人性覺醒噴薄的創造熱情合而為一，具體的物象漸漸被抽象了，詩人充滿新的覺悟，她要把這種覺悟付諸實踐。

在詩人眼中，瀑布是“在懸崖上鋪展液體的狂風張開宇宙的聲帶”，它是悲壯沖動的高原的女人，掙脫了沉重的壓抑，“哭訴高原巨大的沉寂深厚的痛苦”。這是一種勇敢擺脫枷鎖，追求新的道路和人格的象征。由于長久的壓抑，使她悲憤得癲狂。正是這種壓迫，培養了她瘋狂的性格，使她“蔑視沒有聲響的力量和思想”;也正是她的壓抑代表了“整個高原的壓抑”，所以才顯得格外有底氣、格外悲壯。從瀑布身上，我們不是看到了從殘酷生存的血泊中站起來的一代青年人的形象嗎? 他們正是 “在沉睡的夢的邊緣截斷陰河”，和他們的父輩一道化為思想解放的瀑布的。詩人筆下的高原，是祖國的象征。它既有 “沉重的貧瘠和冷落”，又有 “崇高和悲壯”。詩人說她 “不容忍一個世紀的猶豫和遲緩”，她和高原一樣 “有著崇高的責任和使命”： 為了 “高原” 太陽般完美的高貴和雄偉，我們必須 “敢于放棄一切放棄一切”，“敢于戰勝一切戰勝一切”，像瀑布那樣張開宇宙的聲帶宣告——一個全新的充滿生命偉力的時代，在亞洲的東方開始了!

這首詩返虛入渾，積健為雄，行神如空，行氣如虹，吞吐大荒，真體內充，不愧為新時代精神的 “液體狂風”! 即使剔卻它的象征意義，只從它對自然和抽象的力的歌頌上看，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